大娘死于癌症。
发现的时候已经转移,而心脏病成为阻碍手术的元凶。因为憋气、咳嗽导致的任何与卧有关的姿势都不能有。坐着,胸口挨着膝盖几个月的时间,嫂子说就连死都是坐着的。卧病在床于她都是奢侈,寿终正寝更是无从谈起。
大娘有一儿一女。哥哥读完大学做了教师,妹妹则几乎没有读过书,从小操持家务,打工挣钱。
哥哥以前是个任性的。读书成绩好,又很狂妄,村里人很是不喜欢。连一向强势的大娘在儿子那里都因为无计可施而服服帖帖。
我没有想到的是,狂妄的哥哥在大娘生病初期筹到了三四十万准备做心脏手术。而且,就在两年多以前,刚给大爷花十多万在北京做过了直肠手术,他自己也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因为这村里人都竖大拇指。大娘那三四十万没能花到,但就算是死了,也是欣慰的吧。
前段时间看望大娘的时候我是第一次登门,县城里的楼房,没有一点装修,家具已经旧的不成样子,这一切与那个狂妄的哥哥似乎不那么协调。
农村老人没有退休金,医疗保险只是在底层的医院报销比例才高,到北京上海的大医院能报销的部分寥寥无几。
同村另一个大爷,同样的病。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手术就在本市做,结果天差地别。
所以,为人子女他已经做到无可挑剔。怎能让我不佩服。
与大娘一家的恩怨方圆几里几乎都知道,当初奶奶出殡我们让所有人看了笑话。这几天我们已经成了他们议论的话题。
“你大娘老了?她老了你也不心疼哈!”
“也得去哈,得花点儿。”
不痛不痒、刺刺挠挠,风凉话是躲不了的。
“该去得去,幡要好点的。也是亲大娘呢,死了死了,上一辈都过去了,这一辈的你们处你们的。”一个平时关系一般般的人真诚地跟我说,“那时候都穷,穷急穷急,都是没办法。去啊,弄得好好的”
那一刻我差点感动哭了,真想抱住她狠狠地亲两口。
谁是绝对的好,谁又是纯粹的坏?
生而为人,生存不易。别人跌倒的时候若不能伸手扶一把,也请不要上去踩一脚。
我们做事就摸着自己的良心就好,他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