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日本鬼子攻破山城,疯狂屠城的时候是在夏秋之交。
说是破城其实就没攻打,原因是国民政府一时弄不清日本人的来头,所以在日本人来的前两天,县里所有党政官员跑得无影无宗,留守县城看守临时省府飞机场的一个营的守备部队在日本人来的前一天,弃全城老百姓生死于不顾,放弃机场,跑得比兔子还快。
其实日本人是从嵩县派出了一个连的部队,号称先遣队,先是侦察开道,为日后的连片统治和打开西驱西安大门的狂妄野心做个试探而已。岂料,国民政府和国军不明就里,闻风丧胆,逃之夭夭,这只能苦了老百姓,苦了逃不出去的城里人。
曰本人从南边过来,隔着滔滔东去的洛河水,遥望着对面古老美丽的县城。肥头大耳,五短身材的日本中队长野田一阵讥哩哇啦叫唤,日本兵排好了队列。
一门大炮架了起来,炮口直指县城南门,几个日本兵一阵子手忙脚乱,只见野田把高举起来的手向下猛然一劈,喉咙里发出鸽子叫唤般咕噜,咕噜的声音。
炮声响后,县城的南城门被轰掉了,两扇厚重的门板象树叶一样从南门越过南街,横穿十字街直飞北大街,狠狠地摔在了李长学的门前。
片刻后,日本人发现县城方面毫无反映,放了一阵枪后,在确认没有抵抗,没有埋伏的情况下,野田喜出望外,脸上横肉直抖。手舞指挥刀,带着一邦狞笑着的畜生,狂呼乱吼,肆无忌惮地涉水过河,直奔县城,畜生们从南门的破洞里顺利进入县城。
这鬼子兵进入县城后,规整的街道上已是没有多少人了,林立的商铺亦关门躲难。鬼子兵似感到受了冷遇,便见门就砸,逢门就进,见院就闯,端着枪,发现男人就用刺刀挑,跑着的就用枪打,抓住瑟瑟发抖的女人就撕衣服强奸,倾刻间城内不时传来枪声和女人凄惨的嚎叫声,人人惊恐万状,哭喊声一片。
李长学是北街一家开杂货铺的老板
,两间门面加过道,上面是三间小阁楼,后边有一狭长的院子,尽头三间砖瓦房,平时李长学两口和他的老娘各住一间,中间是堂屋,阁楼上放一些杂物。
大清早李长学就看到街上的人行色匆匆,乱乱的,近而邻居们告诉他:听说日本人要来了,到北坡上躲一躲吧!具体什么时候来,从哪里来,谁也说不清。这也难怪,连官府都说不清,老百姓怎么能说得清呢?不过老百姓要上北坡也是有道理的,北坡后面山连山,沟壑纵横,峰峦嵯峨,纵深百里,人迹罕至。只要进山,对于两眼一抹黑的日本人来说要想找到,几乎等于大海捞针。
这时候,街上有背着大小包衭的,有担担子的都向北坡涌去,北坡的小路上人声沸鼎,骡马嘶鸣!
李长学回家吩咐媳妇稍作打点,背起有病的老娘就要上北坡。无耐老娘死活不走,要李长学和他媳妇赶快走,否则她就要跳井自尽。无耐之下李长学和他媳妇把老娘藏到了阁楼上的杂物堆里。
两口子安顿好老娘下得楼来,街上已安静下来。突然一声巨响之后,李长学看到了一块巨大的板形物带着怪响从天上划了过来,重重地摔在了他的门前。门前的青石板路面被重物砸得抖了几抖。
李长学看清了那坠物是南城门的门板,骂了句:‘’这狗日的老日,是要遭炸雷劈的呀!‘’李长学回到屋里和媳妇商量着怎么办,要跑还来得急。日本人淌河再到县城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但无耐都不愿意丢下阁楼上的老娘,自顾逃命,故最终没有离开自家的店铺。
李长学的媳妇是东乡大户人家的千金,叫常玉婷,哥哥常玉轩是皇埔军校毕业的军官,任少将师长,只是现时在外带兵作战打日本。常玉婷从小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识文断字,明理聪慧,是一个遇事沉着有主见的人。去年刚过门到这李家,已有身孕五个月了,一家人喜出望外之时,确不料遇上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这可恶的日本人!
李长学把店铺的门板全部插好,又拴好了过道的门,吩咐媳妇到后屋躲藏,自己来到店铺里观察动静,以应不测。
街上杂乱的脚步声渐近,有人用脚踹踏店铺门板,并发出狼嚎一样的声音,一阵紧似一阵。李长学知道这门板是顶不住踹踏的,便起身顺手操起一根长板凳躲到门后。
门终于被踹开了,一日本兵端着刺刀进入屋内,东张西'望,枪头上那个膏药旗晃来里去,未见人影,忽听身后风声骤起,扭头一看
李长学高高抡起的大板凳正向他的头顶砸来,日本兵本能地一歪头,啪地一声巨响,板凳正好砸在了'他的脖子和肩膀上。日本兵立马歪倒在地,被砸中肩膀的那条胳膊象被抽去了筋骨一样软塌塌地滴溜着,从杀猪一样的痛苦嚎叫中,可以断定他的那个肩膀骨头都碎了,他的那杆用来杀害中国人的长枪亦被砸成了两截。
就在李长学要终结那个惨叫着的曰本鬼子的时候,在门外守候的另一个日本兵从背后用刺刀猛刺李长学的背部,李长学晃了晃倒在了门口的血泊里。
新进来的日本兵不管不顾嚎叫着的日本兵,径直走到桌櫃边,一阵猛翻,找到几块银元,在手心里撂了几下,旋即装入口袋,提起枪狞笑着向后院走去。
不大功夫,传来了玉婷在后院的怒骂声,混杂着曰本兵的狞笑声,撕拽声。突然间那个日本兵象被砸了一砖头的狗一样嚎叫起来。原来他在拖拽撕扯玉婷的时候,玉婷抓住他的手,一低头狠狠地咬了一口,那一块肉几乎掉了下了。曰本鬼子甩着血流如注的手嗷嗷直叫,玉婷把一口污血:‘’扑‘’地一声吐到了日本兵的脸上,拔腿向门外跑去。
在门口,她看到了奄奄一息的丈夫,说了句:我对不住你了,有缘来世相见吧!说罢直奔井巷跑去,李长学知道这是什么结局,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日本鬼子奸杀掠抢几个小时,发泄完兽性后,深知此处虽好,但非久留之地。如果中国军队知道他们只有百十号人马,且孤军深入,必定会包抄围歼他们,他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还有就是这里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可怕的老百姓。这里山高沟深林密,不到近前不见人。不熟悉地形的人到这里是寸步难行,如果四乡八邻知道日本人在这里屠城,聚积起来会活剥了他们,会把他们撕成碎片,当粪便用来上地。
日本人在城里留下了上百具尸体后,开始点火烧城,倾刻间城内四处浓烟滚滚,烈焰窜腾,尸体横卧,哀鸿遍地,这是日本人造得罪孽,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日本人屠了城没敢停留就辙出了城,他们没按原路返回,而是向城东方向撤退。城东几十里都是开阔的滩涂地带,一条宽阔的洛河水将其一分为二。故,洛河南北两岸,广袤平整,留下了远古先民们的生活足迹,记录了人类文明的进化历程。
在滩涂的东北部有一古寨,叫做炎王寨。此前《洛阳师范》为避战乱,把学校迁到此处继续办学。
这一日,学校听说日本人要来了,也是不知道要从哪里来,学校恐日本人从东边水上来。便组织全校师生数百人一路西行奔县城而来,欲以县城高大的城墙和军队为依靠来避难。
不料,刚走到一半路程便和东退的日军正面相遇。日军本想渡河原路返回嵩县,确意外地遇上了这群逃难的学生,惊喜万分,兽性大发。嗷嗷叫着就去拉女学生欲行强奸,女学生反抗撕打,场面混乱。这时一老师站出来阻止日本人的暴行,说:‘’我们这是学生,任何人都不能粗暴对待,你们当过学生吗?你们家里有学生吗?请你们这些东洋兵给我让开,让我们的学生过去!‘’
这是高等学府,这位老师是用日语说得。野田没有想到在这里会听到会说日语的中国人,话也说得很有道理,一时脸红犹豫。
此刻,砰地一声枪响,那位老师应声倒地。日本兵再次拖拉女学生,撕打声,狂笑声,哭喊声不绝于耳。日本兵被不堪忍辱的女学生挖烂脸的,咬破肉的,撕烂衣服的不在少数。日本兵发泄完兽欲后惨忍地用刺刀挑开女学生的肚子,狞笑而去,场面惨不忍賭。可怜这些学子们为求学躲进深山,也未能幸免日寇的蹂躏和惨杀。正可为:‘’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日本人撒走后,人们相续从北坡回到了城里,人们看到了被日本人遭踏得不象样子的家园,痛骂不已,看到亲人和邻里被日本人惨杀的尸体痛苦流涕,泣不成声。
大火三天后才被扑灭,人们天天忙得是埋人,天天哭声不断,夜夜悲痛不已。李长学是邻居靳小杆父子和马伍子于当天夜里回来后发现并救起的。
靳小杆父子是六年前从洛阳逃难来到这里的。饥荒和战乱使靳小杆在家里实在活不下去了,便挑上两个竹筐,一头坐闺女小芬,一头坐儿子小杆,挑担头上挂一罗圈材料,他会掌罗的手艺,媳妇是个老实本份人,背个包衭时跟着,几乎是一路乞讨数百里来到这座大山深处的县城。
李长学做杂货生意,却心底善良,把靳小杆一家安顿在自家马房院的闲屋里。靳小杆靠给人掌罗免强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困难时李长学多有资助。马伍子是给李长学的杂货铺打杂的。伍子人老实勤快,李长学待他亦不薄。
靳小杆父子和伍子把李长学安顿好,找到了城里最有名的外科医生胡先生为其疗治。靳小杆媳妇待候李长学和他的老娘,端汤喂水十分周到。
靳小杆父子和伍子救起李长学的第二天下午,从巷子的水井里打捞出了常玉婷的尸首。李长学和老太太哭天嚎地,几次气绝昏死,被靳小杆和媳妇掐人中救醒。
三天后,常玉婷在邻人们的招乎下入土为安,只是常玉婷死不暝目,怒目圆睜!
半年后,李长学在靳小杆两口子和伍子的精心照料下,慢慢能下床走路了。
尽管小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日寇屠城的巨大阴影却始终笼罩在人们的心里,复仇的火焰越烧越旺!
未完待续!
马卫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