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是预定的离开之期，我们要赶往下一站——扬州，算是阔别已久的回归。漂泊已久，马上就要回到老家，莫姨尤其高兴。

就在船开之际，小毛头突然出现在渡口，郎中在后面追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我没看住他。”郎中脸上满怀歉意，似是觉得对不起眼前这位贵人给他的那两锭银子。

小雅无奈地看了一眼小毛头，他脸色苍白，但眼中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

小雅叹了一口气，微笑着对郎中说：“无妨，他不是一般人能看得住的。有劳郎中了，以后就由我来看吧！”

听到这话，小毛头瞬间狂喜起来，原本苍白的脸上竟泛起微微血色。他跳起来，兴奋而又感激地抓住小雅的手臂：“汐舞姐姐，你愿意留下我了？太好了！太好了！我能跟着你了。”

“跟着我就要听我的！否则我随时都可以把你扔掉！”小雅敲了一下他脑门儿。

他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接着又开始蹦跳着欢呼，“好的，好的，都听姐姐的，哈哈，哦吼，太棒了！”

我和小雅看着他欢喜的模样，相视一笑。少年啊少年！连快乐都那么肆意张狂，真让人羡慕。

小船渐行渐远，岸上忽传来缥缈的琵琶音，宛转悲切，声声藏情。

“是《骊歌》。”小雅循声道。

我背手立于船头，闭目静听，“是啊！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

扬州城一如昨日，一派详和安宁。

醉梦苑的伙计、姑娘们听说莫姨回来了，都十分高兴，纷纷列队欢迎。莫姨把从杭州、苏州采买回来的稀罕玩意儿分给她的这些追随者们，大家说说笑笑，争相把玩比较。

忽然，之前与小雅交好的绿芹姑娘问道：“莫妈妈，汐舞妹妹去哪了？怎么没见她跟你一起回来？”

这时，大家才意识到，确实少了一个人。菊丫头神色有些异样，她知道的并不多，但也隐约猜到了什么。

大家都在等莫姨回话。

莫姨思考了片刻。她没有想到三个月后回到这里，这些命不由己的人竟还挂念着一个和自己相处不过几天的陌生人。亦或者只是好奇吧！无论如何，她都感到一丝欣慰。

“汐舞呀！她命还真是好。你们都知道煜公子吧！”

“嗯嗯，煜公子的大名无人不知，怎么了？莫妈妈快说。”

“杭州之行，煜公子和汐舞朝夕相处、情愫互生……”

没等莫姨说完， 性急的花月儿就忙插嘴道：“哦哦！我知道了，煜公子和汐舞姐姐在一起了，他为她赎身了吗？”

“那自然，你们也知道汐舞的身价，可不便宜哦！”莫姨神秘地扫视了姑娘们一眼。

她们瞬间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煜公子一掷千金为红颜，真叫人感动。”

“唉！有了汐舞妹妹，不知煜公子以后还会关照我们吗？”

“是啊！还会给我们作词写曲吗？”

“你们说煜公子会娶汐舞姐姐吗？” 花月儿瞪着天真的眼睛问道。

“会吧！”

“不会！”

大家各有主张。莫姨任她们争论着，让菊丫头扶自己去休息。这一路奔波，她着实累得不轻。

小雅随我回了扬州察院。

自跟着我后，在外人面前我们扮演着郎情妾意，私下却更多的是淡漠疏离。

今天一大早，她就说想莫姨了，便独自一人去了醉梦苑，也不让人跟着，我只能派人暗中保护。

陈伯死后，我便让月卫暗中调查箭上毒药的来处，至今仍然没有结果，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大人！”一个月卫突然闯入，惊掉了我手上的折子。

我捡起地上的东西，“怎么了？如此慌张。”

“汐舞……汐舞姑娘回来路上，在五一巷遭遇劫杀，何首领和其他月卫正与贼人交战！”

我立马起身，绊倒了坐榻。

赶到时，现场就只剩一个月卫。

“怎么回事？”我怒吼道。

他递上来一个纸条，“想救人，月奇阁见。”

月卫道：“他们劫持了汐舞姑娘，首领不敢轻举妄动，已经先行跟去了。”

月奇阁是扬州最大的珍宝阁，没想到苏培的手已经伸得这么远了。

不出所料，是萧奇劫持了小雅。

“萧奇，你想抗命吗？”我在他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哦？煜公子这话好生奇怪，我抗什么命了？”他把茶盖轻轻扣在茶盏上面。

“你应该知道，没有她我们拿不到证据。”我喝了一口茶，“丞相说了，暂时不能动她！”我重重把茶杯放下。

他轻笑一声，“这就紧张了？我也没有动她呀！就开个玩笑嘛！”

“萧奇！”我起身走到他身边，右手搭上他的肩膀，“耽误了证据，萧侍卫不怕丞相怪罪吗？”

他甩开我的手，“我既然敢绑，自然有充足的理由向丞相解释，不必煜公子费心！”

“解释！你怎么解释？”

“她私下和可疑人员见面，这次只是个提醒，下次可不会这么简单了！”

“可疑？呵，醉梦苑莫夫人吗？”我背对着他，在一块大玉石前站定。

“对！她肯定和陈义信脱不了干系！”

我细细抚摸玉石的质地，一股沁人的凉意传至手指，“什么干系？情人吗？萧奇，你何时对这等风花雪月之事感兴趣了？”

“吕煜！你莫要混淆视听，那个莫夫人绝不简单！”他忿忿不平道。

玉石色泽明亮，碧青中透着一抹暗蓝，深不可测，“萧奇，我告诉你，我不在意莫夫人简不简单。你要知道的是，她是捧洛汐舞做花魁的贵人，洛汐舞十分感念她的恩德。你动她不要紧，要是让洛汐舞发现了端倪，觉察到我的身份，到时候鱼死网破，证据！你就自个儿找去吧！”

他磕碰茶盏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只要她们老老实实，不坏丞相的事，我自然谁也不会动！”

在玉石上轻敲一下，声音十分清脆，我回过身，“萧奇，我再次提醒你，以后做事最好三思而后行。洛汐舞已经对我产生了怀疑，我的身份一旦暴露，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他眉毛微微动了动，“那就请煜公子看好她，别让她到处乱跑！”

“呵！萧奇，你觉得限制了她的自由，她还会相信我吗？你未免也太蠢了。”

他一时无言，脸色很难看。

“陪我演一出戏吧！总要让她相信，我经历了一番生死血斗，才把她安全救出。”

萧奇神色一缓，“好计策！如此一来，她对你的怀疑，也会自行消解。”

我对他猝然一笑，“这玉石不错，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