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东 南 之 异(七)
七
关冷之向卢意幽说道:“意幽兄,事已至此,哪还容得我选择。我便是这样当上这山海盟总盟主的。”
关冷之继续道:“当了这总盟主后,我便重新安排了犀儿岛的岛主,又选了云径岛作为居所,在那岛上待了两年。”
草莽道长道:“关盟主天资过人,真是武学奇才,在云径岛上的两年,又感悟出了一套高深至极的武功。”
濮阳秋道:“可是潮落潮生功吗?”
关冷之笑道:“这套功夫是我结合早晚观潮起潮落时的景色而感悟出的,那潮水此起彼伏,一浪接一浪,来势凶猛又缓缓退去,归于无形无处可觅。如此反复。由此创立此功,又无甚恰当的名字,便名之为‘潮落潮生功’。”
卢意幽道:“不知冷之兄的心结却是从何而来呢?”
关冷之道:“这还要从那金城冉岛主说起。还是请草莽道人来讲吧。”
草莽道人躬身回道:“遵关盟主令。”继而说道:“那金城冉本是番波岛本地人士,极善经商,因此经常走南闯北往来交易。就在那次推选盟主大会两年后,一次,他又沿内河入中原经商,想必是因为抢了当地帮派百江门的生意,引起了冲突,百江门人多势众,将金城冉和他的手下打伤,几名手下还被打成重伤。”
“那金城岛主在我这养了两月的伤方才痊愈,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因此便跑到那云径岛请关盟主为他主持公道。因这山海盟创立的初衷,就是为给盟内众人提供庇护。因此,关盟主觉得责无旁贷,便答应随着金城岛主去讨个说法。贫道知道了这个消息,便半路接上关盟主,随他们一同前往。”
“那百江门消息灵通,况且那金城岛主的服饰本来便惹眼,因此他们早早就知道那金城岛主回去寻仇的消息,便广发英雄帖,邀请武林各门派来参加什么‘移山填海’大会,为他们站脚助威。”
“他们之所以如此咄咄逼人,是因为虽听说过我们山海盟,但认为盟内众人武功不过平平,却并不知道我们新任盟主的厉害。果然,我们关盟主一柄不平剑,败尽在场的所有中原英雄,正是那时起,我们关盟主便誉满江湖,因传说中的共工曾怒触不周山,使天倾西北,我山海盟恰在东方,所以赞他为‘东境共工’。”
关冷之道:“其实,回想二十年前,那百江门找来的帮手也不过是中原武林的三四流人物,没有什么绝顶高手。所以我才赢得如此轻松罢了。江湖传闻便是这样,俞传俞是神乎其神。”
濮阳秋道:“前辈实在过谦了,‘移山填海’大会后,前辈的月华流霜剑法和潮落潮生功在武林可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关冷之冷笑道:“纵是武功再高,又有何用?罢罢罢,草莽道人,你接着往下说吧。”
草莽道人叹了一口气,道:“虽然关盟主和我们山海盟这一战出尽风头,但是就在这之后不久,金城岛主在一次生意途中,一行十四人尽被人杀死,货物和船也被烧的干干净净。知道他的死讯后,关盟主令贫道等多方查访,仍不知是何人所为,可怜那金城岛主死得不明不白,至今大仇仍不得报。”
关冷之失落地说道:“意幽兄,我年轻时一心想打抱不平,主持公道,结果呢?却连累那金城岛主和手下十三人惨死,正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从此,我便心灰意懒,不再过问盟外之事,也严令盟内所有人不得和武林各门派往来。”
草莽道人道:“卢居士,少居士,关盟主的苦衷想是两位已然清楚。”
濮阳秋惊道:“难道这就是前辈见死不救的原因?”
卢意幽阻道:“濮阳少侠不可无理。”
卢意幽向关冷之说道:“冷之兄,你的心结我已了解。如你我的年纪,便已达凡事并不强求的境界。我这便要下山去救我的徒弟,只是刚刚老夫还想,如果我的不争徒儿也像冷之兄那样想,他便绝不会闯下这大祸。老夫告辞了。”
关冷之拦道:“意幽兄何意?关某愿闻其详。”
卢意幽道:“我等既然从医,虽无法遍解众生之苦难,但仍怀济世之心,能救一个,便要救一个,即便是救错,亦是无悔。冷之兄武功盖世,却因部众的枉死而决意裹足不前,须知小善不行,大恶不止,那杀害金城岛主的凶手们便会更加肆无忌惮,又会有更多人枉死。冷之兄好自为之,倘老夫此行侥幸未死,明年定来赴约。”
卢意幽转身而出,濮阳秋紧随其后。
两人刚走到“青萍观”的牌匾下,一人翩然而至,挡住他二人去路,再看时,正是那“一寺二观三洲十八岛,二十四路山海总盟主”关冷之。
两人惊愕之时,关冷之笑道:“意幽兄,或许果然被我言中,我和你的徒弟都可得救了。”
第五章 双 雄 初 遇(一)
一、
鹰泣峰下,云天驿站。
鹰泣峰是剑峭山的主峰。剑峭山峰峦峻拔,绵延百里,荒无人烟。鹰泣峰更是高耸如云,路险难攀,纵是鹰鹫亦视之为畏途,不愿飞经此处,故得此名。
从这峰底上得峰顶云天殿,即是开天派本派之人也要行上半日,所以在峰底建此驿站,供人歇脚。
驿站的房间内,“丹鼎仙”戎龙虎正为楚钰儿切脉疗毒,房间的一侧,一位小童正在煎药,药味弥漫。
驿站的房间外,“云天殿四圣”和卢不争已等候了半个多时辰。汤堪任道:“三弟,此次钰儿平安归来,你最功不可没,若不是你,我和敖四弟纵百死都难赎其罪。”
岑悲秋道:“大哥说的哪里话。钰儿无事,我等均可放心了。只是大哥和四弟中毒初愈,何必亲来迎接。”
汤堪任道:“二弟将我等护送回得峰上,即请来戎先生为我兄弟二人和那戚方医治,那戎先生最是熟稔丹药之理,这区区‘暴功尘’在他面前又何足道?未到半日便药到毒解,我等已无大碍,功力也恢复了近三成。只是非常牵挂钰儿,心内片刻无法安宁。”
敖再无道:“正是我等坐卧难宁之际,三哥便派人来,说是钰儿无事,正赶回鹰泣峰,我和大哥高兴得不得了,又恐为钰儿解毒时间已剩无多,便将那小子留在峰上,大哥带二哥、我和戎先生来到峰下迎接。”
花烦俊道:“这戎先生还未出来,三弟且说说你究竟是如何找到钰儿,又是如何救她上来的罢。”
岑悲秋便将救人的过程讲了出来,言语之中提及了卢不争可算出力甚多。
汤堪任、花烦俊、敖再无听罢,也对卢不争甚是嘉许。花烦俊也将如何寻得那狄志荣踪迹,又为何将卢不争带回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汤堪任对卢不争道:“小兄弟,你救得钰儿,便对开天派,对我‘云天殿四圣’俱是有大恩。虽然你救了那叛徒,使他又侥幸逃脱,但不知者不罪,你只是尽你的本分罢了。见到掌门,我等定将向他回禀清楚,使他不怪罪与你,早日放你回去罢。”
卢不争喜道:“谢谢各位前辈,在下如得与师父团聚,终生不忘前辈大恩大德。”
岑悲秋对汤堪任道:“对了大哥,掌门可曾知道了钰儿跌落悬崖又被救出的经过?”
汤堪任笑道:“我等兄弟奉命下峰后,掌门即闭关修炼了,还有两日方才出关,你如何忘了。故而掌门尚对此事半点不知。且等钰儿毒解,腿伤痊愈,安然无事后,我等再实禀掌门,请他责罚吧。”
岑悲秋亦笑道:“我这一忙,竟忘了掌门闭关的事了。”
此时,驿站房门打开,戎龙虎走了出来,后面跟着那小童。
敖再无急问道:“戎先生,钰儿如何了?功力可以恢复罢?”
戎龙虎道:“掌门千金服药后毒已尽解,并无大碍了,两日后功力便能恢复约四五成。各位大可放心。只是最近一阵时间应尽量请她在峰上休养,不要再出去奔波了,假以时日,功力便可全然恢复。”
汤堪任拱手道:“戎先生神医圣手,近两日因为救治我等休息甚少,实在过意不去。在此谢过,有劳有劳。”
“云天殿四圣”纷纷拱手道谢。
戎龙虎笑道:“些些微劳,何足挂齿。汤大爷言重了,各位亦不必客气。”
戎龙虎又道:“掌门千金已然无虞,各位稍后便可进去看望。我再留下一童,伺候掌门千金按时服药。只因我那丹鼎堂内此刻正炼制丹药,在下还须赶回照料,便不在此更多耽搁,乞请告辞了。”
花烦俊道:“先生有事,我等便不再挽留,我即派人送先生回去。”
戎龙虎道:“有劳花二爷。”
四圣送走戎龙虎后,便一同进得房内,卢不争也跟随而入。
第五章 双 雄 初 遇(二)
二
楚钰儿见众人进来,便露出笑容。待看到卢不争最后走进时,眼中更闪过别样的光彩。
卢不争看那楚钰儿望着自己,也点点头笑了笑。楚钰儿心情便更加舒畅了。
汤堪任轻声道:“钰儿,你现在感觉如何?”
楚钰儿笑道:“劳四位叔伯挂心,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汤堪任道:“这次可把我们四个惊得不浅,倘若你有个闪失,又让我们如何和掌门交待?以后定要听掌门的话,无事不可再出去了。”
楚钰儿先是噘嘴,又莞尔道:“知道了汤大伯。”
汤堪任又道:“两日后,掌门便会出关,到时我们一起去向掌门复命请罪。此次我四人不仅无功而返,还惹了这许多麻烦,几次置钰儿于险境,且看掌门如何处罚我们罢。”
楚钰儿道:“四位叔伯放心,我一定和爹讲清,不使他责怪你们。”
花烦俊道:“钰儿,万万不可。掌门的脾气你也清楚,从不许你插手派内事务,你若为我等求情,掌门不仅会加重责罚,就是钰儿你也会被大大地申斥。到时你千万不可作声。”
楚钰儿也知花二叔所言非虚,只好低头默不作声。
岑悲秋道:“且不去想那些了罢。钰儿无事,其他便都不足为虑。钰儿你且好生休息,不要下地乱走。我们明日再来看你。”
楚钰儿此刻非常想把卢不争留下说几句话,无奈在四位叔伯面前实在无法讲出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卢不争随他们一同出去了。
第二日,卢不争又随着四人来看望了楚钰儿,但是还是没有给她二人留下单独谈话的时间。楚钰儿亦是无可奈何,只好等回到鹰泣峰后再找机会了。
第三日,卢不争便随着“云天殿四圣”、楚钰儿一同赶往鹰泣峰云天殿。
卢不争一路之上,看到每隔约一里,便有一门徒守卫一旁。每隔约五里,便设一石垒,石垒中约可藏五六人。每个石垒左右均上插两面方旗,一书“开天”,一书“楚”,迎风招展,猎猎作响,颇有气势。
行了半日,翻过几个陡坡后,眼前突然出现一片开阔地,上建有若干建筑,建筑恢弘齐整,威严肃穆,众人各执兵刃,秩序井然。见到“云天殿四圣”和楚钰儿,众人皆行礼请安。
“云天殿四圣”和楚钰儿并不理会,直朝着那最靠里侧的大殿走去。只是那花烦俊似乎想起了什么,便折身返回,走到其中一人面前,悄声说了几句,那人领命而去。花烦俊加快步伐,重又追上三位兄弟。
行至门前,卢不争看那大殿正门上方的牌匾上赫然写着“云天殿”。
进入大殿,见那偌大的殿内竟是空无一物,气氛更显得肃杀森然。
“云天殿四圣”一直排开,均默然不语。
楚钰儿和卢不争便也悄然站在他们身后。
不一会,戚方也被花烦俊刚才派去的那人引进大殿,站在卢不争旁边。
卢不争记得跌入崖下之前,曾见过这人,想必他就是楚钰儿在崖下向自己提过的济云山庄的少庄主戚方。卢不争想起他的境遇,便立刻对他格外同情,向他点了点头。戚方也点头示意。接着,两人又和其他人一样,继续默默等待了。
半个时辰,“云天殿四圣”纹丝未动,因楚钰儿腿伤未完全好,此时站得已是颇为费力。
卢不争见楚钰儿身形有些摇晃,便要伸手去扶。见楚钰儿轻轻摇了摇头,便只好将手收回。
此时,大殿正前方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回来了。”
这声音虽不很大,却雄浑有力,因是突然在空荡的大殿上响起,让卢不争猛然一惊,身体颤了一下。
卢不争和戚方的眼睛便都不自觉地向前看去。
第五章 双 雄 初 遇(三)
三
因隔着距离较远,光线又较暗,并不能十分看清说话人的相貌,只是见他身材甚是魁梧。
只听“云天殿四圣”齐声回到:“回禀掌门,依掌门严令,我等回来复命。”
卢不争已知,此人正是开天派掌门楚天远。
那楚天远问道:“好,钰儿可曾一同回来?”
楚钰儿应声道:“爹,我在。”
楚天远又问道:“你四人分两路离峰,可曾寻得那叛徒踪迹?”
汤堪任迈前一步道:“我等无能,未得将狄志荣带回,请掌门责罚。”
大殿内出奇的静,半晌没有声音。
卢不争此时也觉紧张,担心这楚教主会大发雷霆。
楚天远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还以为出关后第一个听到的会是好消息,结果却着实让我有些失望啊。你四人办事一向稳妥,这次未达目的必有缘由,可与我讲来,我再行定夺。此外,你们身后站着的两人又是谁?”
卢不争心中又大吃了一惊,虽然语气并不十分严厉,只因这次的声音实在是太近了,近的竟像是在自己耳边说出,卢不争不由得再次抬起头,见那楚天远仅站在“云天殿四圣”一步外,但卢不争并未听到任何脚步声,实在不能不感到诧异。他也察觉到身边的戚方也疑惑地抬起了头。
这次抬起头,卢不争已看清了楚天远的样貌:阔脸环眼,鼻梁高挺,嘴却不大,胡须长至胸前。此刻虽面色平静,却不怒自威。卢不争觉得他的眼睛既像在盯着“云天殿四圣”,也像在盯着自己,便连忙把头低下。
汤堪任道:“回禀掌门,此番寻人,却遇许多曲折,我等丝毫不敢隐瞒掌门,容我和花烦俊分别禀报。”
当下,汤堪任便将他与敖再无、楚钰儿这一路的情况详细禀报,包括如何救得这戚方、如何中了屠巢帮的毒后又被他们围攻、如何被花烦俊和岑悲秋搭救的经过。
花烦俊继而又禀报了他和岑悲秋这一路的情况,只是与汤堪任所述重复的地方便不再赘述。
两人禀报了约半个时辰,讲述时楚天远一步未动,一言不语。卢不争没有抬头看他有何表情的变化。花烦俊禀报后,大殿又安静了半晌,才听得那楚天远问道:
“情况我都知道了。戎龙虎为你们四人和钰儿解毒后,可感觉好些了吗?”
“云天殿四圣”齐声道:“谢掌门关心,我等已无大碍。”
楚钰儿回道:“爹,我也没事了,谢谢爹。”
楚天远沉吟片刻,道:“敖再无听令。”
敖再无应声迈出,道:“属下听令。”
楚天远道:“命你率‘开天十二旗’,五天后下峰,灭屠巢帮残余,焚其匪穴,并将周围三十里内黑帮邪教尽行剿灭。下峰时,引济云山庄的人离峰而去罢。”
敖再无道:“属下领命。”
楚天远道:“你们四人未擒回那狄志荣,特别是堪任和再无麻痹大意,多次犯险,实在不该,本应惩戒。念你等此行并无大错,使命未竟也属事出有因。权且记下,待寻得那狄志荣踪迹,容你等戴罪立功罢。”
“云天殿四圣”伏地拜道:“谢掌门大恩!掌门宽宏为怀,我等定戴罪立功。”
敖再无道:“起来罢。”
四人站起。楚天远对楚钰儿说道:“此次是我心软,让你同去,未曾想你惹下这么多祸。今后要老实在峰上待着,不许擅离半步。”
楚钰儿低声道:“是,爹。”心里为卢不争担忧。
楚天远走到卢不争身边,道:“你不问皂白,放走了本派败类,给我们留下了祸患,实在可恶。”楚钰儿心跳的飞快。
楚天远继续说道:“但方才听他们所言,你确实对钰儿有恩,我便不与你计较,限你立即下山去罢!”
楚钰儿听到爹不与卢不争计较,心才落了地,但听得要他马上下山,又不许自己擅自离峰,以后将如何见面?
一时心急,脱口道:“爹,不能让他立即下山。”
第五章 双 雄 初 遇(四)
四
楚钰儿这一喊,让楚天远和“云天殿四圣”都吃了一惊。岑悲秋心下暗叫不好。
楚天远不高兴地问道:“为何不能?”
楚钰儿被这一问,只能哑口。
楚天远已猜到了几分,又道:“你可是与他有仇?”
楚钰儿否认道:“爹,他救我性命如何有仇?”
楚天远已猜到了九分,对“云天殿四圣”说道:“你们四个带着济云山庄的人先出去罢。”四人领命带着戚方退出。
屋内只剩下楚天远、楚钰儿、卢不争三人。
见他们已走,楚天远突然对楚钰儿喝道:“你不想他立刻走,若不是有仇,莫不是生情!”
楚钰儿被她说中,仍是无言,脸上一红。
楚天远一看她的反应,便知自己果然猜中,心中十分愤怒。一时控制不住,举手欲给楚钰儿一耳光。
卢不争心内一急,喊道:“前辈使不得”,情急之下便伸出双手抱住楚天远的腰。
楚天远虽然心内暴怒,却不愿伤及无辜。因刚才听那汤堪任提起卢不争并不会武功,便身体一抖,要摆脱卢不争了事。
这一抖,如是一般人定会一跤向后跌倒。未曾想,楚天远发力后,卢不争虽退了三步,楚天远自己也感到一股雄浑的内力反冲回来,因完全没有准备,楚天远略退半步。
楚天远脱口道:“原来你会武功?”不由分说,便向卢不争攻来。
卢不争因完全不懂其他招式,见楚天远攻来,只好慌忙以楚钰儿教他的乾元攻天掌勉强招架。怎奈他不过刚刚掌握,运用远不娴熟,运功之法又不纯正,与楚天远武功境界不啻云泥之别。
楚天远一看他用的是自己的绝门武功,便知道肯定楚钰儿传授与他。当下恨极,只用三招便将卢不争打得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如不是那俞大传与他半部内功,且他十年来每日修习已有大成,卢不争此刻早已毙命。
楚天远还要上前,楚钰儿赶紧扑到卢不争身上,哭着阻拦到:“爹,那乾元攻天掌是我教给他的,要怪就怪我罢。当时孩儿内力尽失,倘若不教他一些招式,万一有事,爹此生就再也见不到我了。至于这乾元攻天掌的运功之法,孩儿的确是半点未教他啊!”
虽然交手只有三招,楚天远也知道楚钰儿说的确是实情。
这小子的内功虽精纯,外功却粗陋,刚才他用的乾元攻天掌,只是与自己招式相同,运功之法却并不是自己所创,只是碰巧他的功法也属雄浑刚猛一类,因此可以催动使出这门掌法。
楚天远怒道:“钰儿你好大胆子,本派的绝门武功你怎敢擅传外人,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楚天远大喝道:“云天殿四圣”何在?
四人刚才听到殿中打斗,都知不妙,但隐约听到楚钰儿竟然将乾元攻天掌教给了卢不争,在惊诧之余,都猜想卢不争恐怕是在劫难逃。此刻听到掌门传召,立刻入得殿去。
只听楚天远命令道:“你们将钰儿拉开。”
四人心里虽实不愿意掌门杀了卢不争,但也不敢不执行掌门的命令,只好一起将楚钰儿拉到一旁,那楚钰儿纵然挣扎不从也是无用。
汤堪任求情道:“掌门,这卢不争确实救过钰儿的性命,望掌门开恩,饶他一命罢。”
楚天远冷冷地看了汤堪任一眼,道:“我楚天远一向恩怨分明,今日便不取他的性命。”
听他这样说,“云天殿四圣”和楚钰儿顿时松了一口气。
怎知楚天远继续道:
“我要废去他的武功。”
第五章 双 雄 初 遇(七)七
关冷之施礼道:“谢楚掌门。”便又走入大殿,从立柱上收回不平剑,又走到楚钰儿面前。
楚钰儿亦知目前形势绝不可能将卢不争留在这鹰泣峰上,而自己一时也无法跑下山去,不知何时再能与卢不争相见,一时心内怆然,又见卢不争伤势颇重,便忍不住留下几滴泪来。
片刻后,楚钰儿无奈搀起卢不争,将他轻送至关冷之身旁。
关冷之道:“有劳姑娘。”右手抱着卢不争肩膀,一跃出得殿去。又向楚天远道:“楚掌门,今日幸识,后会有期。”
说罢,接连跃了三次,便带着卢不争消失在傍晚的艳霞中。
残阳如血。
“云天殿四圣”跟随楚天远重新进入大殿。
楚天远怒道:“将钰儿带回房,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半步不许她离开。”
楚钰儿将泪一抹,负气冲出大殿,“云天殿四圣”悄然跟出。
且说关冷之带着卢不争下得山去,已是深夜,当晚便和卢意幽和濮阳秋两人会合。
看到关冷之果然把卢不争带回,卢意幽和濮阳秋非常欣喜,但是卢意幽见到卢不争身受重伤,心内着急,便匆匆道谢后,赶紧带他进屋医治。关冷之和濮阳秋在另一房间中等待。
诊脉后,卢意幽看到卢不争并无性命之忧,方才放下心来,又写了张药方,劳烦濮阳秋立时出去寻来。濮阳秋应允而出。卢意幽便和关冷之坐下叙话。
卢意幽郑重谢道:“冷之兄此次救得不争,便是救了老夫一命。请受老夫一拜。”
关冷之连忙将卢意幽扶起,说道:“意幽兄何必如此?此次救得你这位高徒,也是意幽兄的功劳,若不是你一语解我二十年心结,恐怕我余生都会在自责中荒废。”
卢意幽问道:“不知开天派是否是因为救了他们的仇人,这才被他们打成重伤?”
关冷之摇头道:“我听那开天派楚掌门的意思,并不是因他救人才伤的他,而是说他私学了开天派的绝门武功。”
卢意幽大感意外,道:“我这徒弟对学习武功并不热心,如何会去私学那开天派的武功?怕是这其中必有误会罢。”
关冷之点头道:“依我看,意幽兄的徒弟怕是的确学会了开天派的武功,这点怕不会有错。但应该不是私学,而是他派中之人传授的。具体也听得不真切,意幽兄可等他醒来后再详细问明。”
卢意幽点头道:“冷之兄所言甚是,我看那不争虽无丧命之虞,但是却要医治月余,冷之兄若盟内事务繁忙,可先行回去,我等不争伤势无碍后,再同他一同回万重谷。”
关冷之说道:“这样怕是不妥。本来那楚掌门定要废去你徒弟的武功才罢手,因我出现及时,他才未如愿。在那鹰泣峰上,我与他交战数百回合,不见胜负,他见我意甚坚,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才勉强同意我带他走。但是却说等他伤好后,还要废去他的武功。”
关冷之继续道:“此地正在鹰泣峰下,若被他们发现,恐怕还是不能罢休,不如意幽兄先为他医治,待两三日稍微好转后,我护送你们回到万重谷,再做打算。如何?”
卢意幽道:“既如此,我二人无手无缚鸡之力,濮阳少侠又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仰仗冷之兄了。”
关冷之摆手道:“意幽兄不必客气。在那明年四月的云径盟会前,我也无甚紧要事情处理,二十年未及中原,陪你们走一遭亦无不可。”
两日后,卢不争已可以开口勉强讲几句话,只是下床走动还是不能。见他身体虚弱得很,卢意幽并未急着问他这段时间的经历。于是,濮阳秋为他们雇了一辆车,由关冷之护送他师徒二人,缓缓朝万重谷赶路而去。
濮阳秋因身体已痊愈,且知师徒路上有关冷之同行,便觉十分放心。于是濮阳秋便向三人辞行,就此分别,并不再回万重谷去了。
第六章 冤 家 又 聚(一)
一、
初秋九月,风清气爽,严暑渐消,草木未凋。
正是一年中的好时节。
濮阳秋走在路上,觉得心旷神怡。
半年来,虽谷内风光甚佳,但因身体有恙,总觉精神倦怠,并未肆意游逛。前几日虽身体痊愈,但不争兄弟生死不明,出得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马不停蹄地去寻卢意幽前辈报信,除了焦急、自责,没有一点其他的心情。这颗悬着的心,直到见关冷之盟主救回不争兄弟的一刻,方才放下。
只在此时,心中的烦恼尽数抛掉,且又结识了当今武林中扬名已久的泰斗,觉得很有收获,便随兴之所至,漫无目的地欣赏着这初秋的美景。
正午时分,行至一个小镇,走在镇中的大街上,却觉得市井萧条,人烟稀少,好多店铺都大门紧闭。此时,濮阳秋腹中早已饥肠辘辘,终于走到一家开着门的酒家前,酒家门前挂着“欲饮楼”的牌匾。
进得酒店,只有一桌有客,濮阳秋找了一处坐下,马上有小二递茶,濮阳秋点了酒菜后问道:“小二,为何这镇上如此萧条?家家闭门闭户可是近处有大集,大家都去凑热闹了?”
那小二悄声道:“客官,你路经此处有所不知,劝你莫要多问,用过饭,趁早离开此地罢。”
濮阳秋正欲追问,又有一胖一瘦两人进得店来,坐在离他不远处,小二便赶去伺候。
不一会儿,酒菜便端了上来,因实在饥饿,濮阳秋当即就吃喝了起来。
刚刚有点填饱肚子,濮阳秋便听到那两人交谈。
只听那瘦子问道:“大哥,你刚说的可是真的?那全府上下真的被杀光了吗?你可莫要夸大来唬我!”
那胖子嚷道:“我唬你作甚!我可是亲眼所见,兄弟,他们几个可当真厉害,若不是咱们之前约好在此处等你,我早就离开这了。咱们吃过饭就走罢!”
瘦子好奇道:“大哥,你如何亲眼得见?讲给我听听啊。”
胖子道:“罢罢罢,我且讲与你听。”
濮阳秋一听便知那胖子虽然胆小,却很爱人前卖弄,但也好奇想听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便更加留心起来。
那掌柜的却已猜出接下来他们要说的是什么事,忙不迭地从柜中出来,摆手阻拦道:“两位客官,此事还请千万不要在这店里说。两位说完可离开此地,我等着实要在此处谋生呢,可不敢惹来麻烦。请两位高抬贵手,吃完饭换个地方谈罢。”
怎知这一拦,那胖子更加来了兴致,蛮横道:“我到你这店里来吃饭,莫不是还要被你管着吗?我偏要在你这里谈,倒要看看你能怎样!”
掌柜的一看此人如此不讲道理,又不敢再得罪,只好对店小二喊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大门关上!若是真让他们听到,咱们的小命还要不要了。别人的生意咱们今日索性都不做了,还不快去啊!”
店小二听到掌柜的数落,知他是有气无处撒,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把大门关上,从内插上门闩。
那胖子竟自鸣得意,笑道:“兄弟,看没看到,他们几个人厉害不厉害,你看看把他们吓的。”
那瘦子更加急不可耐,说道:“大哥,你快别卖关子了,刚才在店外你只起了个头,说是比邻府上下鸡犬不留,那到底是谁干的?这又有何仇怨竟下手如此歹毒!你快说啊!”
那胖子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兄弟,干这事的就是那江湖有名的‘湘岭四犼’啊!”
濮阳秋右手放下了筷子,左手不自知地攥紧了拳头。
第六章 冤 家 又 聚(二)
二
那胖子继续说道:“那比邻府听说是这镇上最大的富户,当家的老爷姓赵,他们惹上那‘湘岭四犼’,还不是因为那土里的东西。”
那瘦子疑道:“土里的东西?”
胖子道:“兄弟有所不知,那‘湘岭四犼’专喜欢刨坟盗墓,这镇子旁的郊外有个顶大的墓,幕里有好多宝贝,那‘湘岭四犼’估计早就惦记上了,这才来到这里。怎知有一晚他们潜入墓穴后发现,早就被人捷足先登了,墓室里值钱的东西都被带走了,你想他们四个如何能善罢甘休?”
胖子咂了一口酒,继续说道:“他们四人气不过,也知那盗墓的人一下子得到那么多宝贝,很可能就近就要出手。‘湘岭四犼’便在周围寻访,也不知如何被他们探听到那墓里的好几样宝贝,竟都在那赵老爷的比邻府中,也是活该那赵老爷倒霉,花巨金却招来了大祸。”
胖子继续讲到:“几天前,我在此处等你也无甚事可做,便晚上独自在这镇上闲逛。忽然听得那边哭叫声连天,我顿时就来了精神,循着哭叫声传来的方向赶去,及到近处,才发现声音正是来自那比邻府,我一时好奇,就壮着胆子从围墙翻过,偷偷潜了进去。”
那瘦子笑道:“大哥,你怕不是想趁乱捞些好处吧。”
那胖子作色道:“你可休要胡说,你若这样,我可不再说了。”
濮阳秋心里虽然也觉得这胖子潜入是要浑水摸鱼,但是听到那胖子竟要不往下说,心里十分埋怨那瘦子多嘴。
瘦子忙道:“大哥是我胡说哩,你莫要生气,快继续讲罢。”
这胖子才继续往下说,:“我一进去,便跳到院内的一棵树上,想摸清情况再说。啧啧啧,兄弟,别提了,我刚跳上树,就看到那‘湘岭四犼’从屋里出来,我真当是见了鬼了呢。”
那胖子将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似是压了压惊,那瘦子忙又替他斟满。
胖子说道:“那四人模样根本不像人,手里拿着的家伙也是怪得很,又像是孝子打的那幡,又像是盗墓用的铲,在院内见男人就杀,见女人就奸,真是把那堂皇富丽的比邻府,活活变成了人间地狱。等到杀得就剩下五个仆人的时候,他们便停了手,让那五人去后院挖坑,他们在一旁吃吃喝喝,谁动作慢了上去就是一顿拳脚。那五人忙了大半夜,挖了一个老大的坑,直挖到天快亮了,就让那五人把整院的死尸搬来,扔到坑里,大坑都填满了。又让他们埋上,等到大坑完全填上后,‘湘岭四犼’中那用铲子的,一股脑把那五人全都拍死,连尸首都不收,四人便回屋睡觉了。”
那胖子此时脸上也是一副惊恐的表情,像是眼前又出现了那一幕,继续道:“我看他们已进了屋都没敢走,怕他们睡不实,又等了一个时辰,天已大亮了,我才敢从树上下来。天一亮,镇上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了这件事,但是那四人犯下这样大的案子,却并不着急走,就是现在还在那比邻府里呢,白天倒头睡觉,晚上就出来烧杀抢掠,所以你看那家家门户紧闭,整个镇子都被他们吓破了胆了。”
那瘦子颤声道:“大哥,要是你吃好了咱们就早点走吧,莫等到天黑了,再碰上那‘湘岭四犼’,不是闹着顽的。”
那胖子讲完也觉得心有余悸,道:“兄弟说的是,咱们这就走罢。”当下付了饭钱,打开门走出,消失在大街上。
等他们走远,那掌柜的冲着他们恨恨地啐了一口。
待掌柜收回目光扫看大堂时,那先于这胖瘦两人进来的年轻客官已不见踪影。桌上放着两倍的饭钱。
第六章 冤 家 又 聚(三)
三
夜已深。
镇东的一处大宅院往常都是烛火通明,今日里却漆黑一片,从外面看没有一点声息。
这个宅院的大门此时只是虚掩,门前台阶上满是尘土和脚印。待看清大门正上方的牌匾上是“比邻府”三个字后,一个身影从围墙一侧翻身而入。
刚翻入院内,濮阳秋便闻道一股恶臭,胖子言语中提到的那五具尸首,此时已开始腐烂。
摸黑走了几步,拐个弯,便看到几十步外有一间屋内闪着烛火,濮阳秋右手按住剑柄,悄然走了过去。
待走到窗下,只听那屋里说道:
“你不在你那屠巢帮安稳地待着,如何想起来找我们?”
那声音瓮声瓮气,濮阳秋听着很觉耳熟,正是丧金犼。
一个声音回答道:“四位哥哥,哪还有什么屠巢帮,兄弟能捡一条命回来已是万幸,现在可是无处可去了。”
这声音濮阳秋从未听过。
只听得那跳白犼奸笑道:“此话怎讲?如何被人连窝都端了?”
那声音道:“还不是那开天派不给我们留活路!”
濮阳秋一惊:开天派?如何他也得罪了那开天派。
僵黑犼冷冷地说道:“那暴封是不是整天毒不到别人,却被自己毒药弄得痴傻了?谁敢惹那开天派!你们真是自寻死路。”
那声音叹口气道:“我们也不至于蠢到要去招惹他们,实在是我们走了霉运。”
跳白犼道:“你且说来听听。”那声音道:“那域外有一个唤作洪农教的,四位哥哥可曾听过?”
濮阳秋从未听过,想必那“湘岭四犼”也都摇了头,因为那声音继续说道:“小弟之前也是不曾听说,我们素来和他们并无往来。大约一个月前,那洪农教的什么罗教主突然来到我们这里,和我们暴帮主密谈了好久。四位哥哥见笑,小弟因颇有计谋,在帮中被帮主视为心腹,所以一切事情并不瞒我,还要向我来讨主意。但这次,帮主却不允许我在场。他们二人商议了好久,我在门外只是隐约听到他们总是提些‘恩威’之类的话,也听不真切。等那罗教主走后,我们暴帮主很是高兴,就让我们今后留意两个人,其中一人是济云山庄的少庄主,又讲了他的大体相貌,另一人样貌不知,只知着一身白衫,令我们如果发现他二人踪迹就立刻抓回来。”
尸红犼道:“他们如此背人,定不是好事。莫非后来还真让你们撞到了那两人不成?”
那声音道:“突然有一日,有人回来报信,说在我们的店中发现了那少庄主,只是那人身旁还跟着三位,都着白衫,容貌不凡,其中一人还是位姑娘。我们暴庄主听说他们四个已中了‘暴功尘’,便放下心来,欢喜地带着二十余个手下就去抓人,让我在舵中看守。谁成想,除了那少庄主,其他三人竟然是开天派的人,可怜我们帮主,都没出招便死在了他们手里。”
跳白犼狞笑道:“那暴封死了不是更好,你便直接坐那帮主之位岂不威风。哈哈!”
丧金犼仍是瓮声瓮气道:“四弟说得轻巧,得罪开天派,依他们的行事风格,如何能善罢甘休,不杀你个干干净净才怪呢。”
那声音道:“大哥说的极是。我听那逃回来的小的说,暴帮主被开天派的人杀了,也觉害怕,知道他们定不会轻饶我们。但是小弟也猜到他们到底是中了毒,功力大减,莫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将那四人杀光,神不知鬼不觉,也不怕那开天派以后来找麻烦了。我便去找了那违良门的马六钱。”
僵黑犼哼道:“你却机灵,倒想起拉违良门来为你屠巢帮做垫背的。”
那声音讪笑道:“三哥说的哪里话,小弟的本事你也清楚,那马六钱外家功夫向来不错,找他来做帮手,胜算不就更大了嘛。”
尸红犼问道:“可曾将那四人赶尽杀绝?”
那声音叹气道:“我们追到一处崖边,马六钱转眼就将他们都打倒,本来马上就大功告成,怎料此时又来了开天派的两个高手,直接把那马六钱斩为两段。我看我也是难逃一死,便拉着那四人中的姑娘跳下崖去。”
跳白犼淫笑道:“好,真好!纵是死也要找一个姑娘陪着,做鬼也风流啊,哈哈哈!”
僵黑犼喝道:“越说越不像话,既跳下悬崖,你此刻如何又在这里?莫不是你‘廖狗头’的鬼魂?纵是鬼魂,我四兄弟也不怕,我们整天便是和鬼魂打交道的。”
濮阳秋心想:真是人以类聚,和这“湘岭四犼”来往的,都是些狗头猪头之类的。
第六章 冤 家 又 聚(四)
四
那“廖狗头”道:“三哥,你莫急呀,我确是拽那姑娘跳下山崖,也是小弟福大命大,那崖底树木茂盛,所以我才并未摔死,竟也未受什么伤。第二天我醒来,发现身边除了那姑娘,竟然还有一个小子,我却不记得他是如何跳下来的。他二人也没有死,只是还没有醒。当时我想:既是我先醒来,就是天不绝我,我先结果了他们两个,再想办法爬上去。”
那“廖狗头”顿了顿,颇有些得意地继续说道:“四位哥哥,别看我武功不济,但是我看事却看得更深一步哩。我刚要杀他们俩,转念一想,那姑娘一看就是在开天派中很有地位的人,昨日那两个高手必然想方设法地来到崖底寻她死活,说不定此时已在附近。倘若他们发现那姑娘并不是摔死,而是被人杀死,又不见我的尸首,那必定知道是我所为。我在崖底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想到这里,我便悄悄地躲在一旁,想静观其变,找机会跑出去。”
尸红犼道:“后来如何?”
“廖狗头”道:“后来那小子的先醒来,那姑娘腿受了伤,随后便也醒来。后来,那姑娘像是在教那小子武功,坐在地上边讲边演示,真是不得了,那小子不一会儿打出一掌,那威力实在惊人。”
濮阳秋心一惊,想到:鹰泣峰下,卢意幽前辈给不争兄弟疗伤那两天里,也听关冷之盟主提起不争兄弟被那楚掌门打伤的原因,正是学了开天派的武功。听这“廖狗头”的描述,说得莫不就是不争兄弟?是那个姑娘教给他的吗?如果是不争兄弟,怎么会学一会儿就威力惊人呢?心下实在困惑。
尸红犼道:“那开天派的武功难道可以速成?”
“廖狗头”道:“那姑娘从第一天午后,一直教到第二天上午。那小子学得倒快,很快就打得有模有样了。后来,他俩人便放起烟来,果然没一会儿的功夫,杀死马六钱的那两个高手中的一个,带着两个人就找到了他们。我在后面远远地、悄悄地跟着他们,原来他们是捆树藤爬下来的。他们爬上去后,我不敢马上跟着爬上去,便在心里求神佛保佑,盼望他们千万莫将那树藤砍断,看那树藤一直就那样垂着,我才放心,又在那崖下苦挨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才爬上去,总算没有碰到他们。”
丧金犼道:“你既逃脱,为何不回你那屠巢帮去?刚才怎又说已无处可去了?”
“廖狗头”道:“从那崖底爬出,我便寻思,我跳下悬崖之前,开天派在场的有多名高手,如何下来救那两人的,只有高手中的一位?其他人哪里去了?我便害怕他们是去了屠巢帮报仇,只好在外游荡了好几日,才赶回屠巢帮总舵附近,查看动静。正巧,遇到我屠巢帮两名慌忙赶路的帮众,我便叫住他们,向他们打听总舵的情况。”
“那两个帮众看到我,哭着告诉我说,总舵内突然来了十三名高手,为首的一个用一柄大斧,将帮众尽行屠戮,并烧毁了总舵。四位哥哥,果然不出我所料,那用大斧的必就是那日中了‘暴功尘’的开天派高手之一。没想到这样快就复原了,真是了得。”
“我便想,既然如此,我再去附近找个帮派入伙罢,谁知附近的帮派已全然消失不见,不知是否也是那开天派所为。我哪敢久留,便漫无目的地走了两日,未想到得此处,便听说四位哥哥竟也在这里,干得好大事情,这才赶紧来投靠,请四位哥哥收留。”
僵黑犼冷笑道:“我‘湘岭四犼’又不像你屠巢帮、什么违良门一样可以入伙,如何收留你?”
跳白犼拍手笑道:“好!好!既然你到此处便听说了我们的手段,那他只要来了也一定能够找到我们。”
“廖狗头”疑惑道:“他?四位哥哥莫不是在等什么人罢?”
第六章 冤 家 又 聚(五)
五
濮阳秋心里想到:“他们四人如何是在等人?是仇人吗?还是与他们一路的货色?倘若他们来了帮手,收拾他们恐怕便更不容易了。”
丧金犼道:“我们兄弟四人来此确实是要等一个人,因此屠尽这一府上下后,才并未离去。你既然暂时无处可去,不妨也在这里待上几日。我们等的那个人,想是这两日便会到,和他见过后,我四人便要离开。你是去是留,去往何处,自行打算罢。只是不可跟着我们。”
“廖狗头”道:“既然哥哥们不愿收留,我只好另谋出路。只是不知是谁有这样大的架子,能让哥哥们如此等他?可否说与小弟听听。”
僵黑犼道:“我们等谁,又关你屁事。”
跳白犼笑道:“三哥,咱们每天和墓穴尸骨打交道,倒真是很少与人往来。今日既碰巧有旧相识寻来,三哥倒也不必总是如此态度。这‘廖狗头’鬼主意最多,说与他倒是也没什么打紧的,他能有甚主意也说不定。大哥看呢?”
丧金犼道:“嗯,老三不要总是莽撞,‘廖狗头’既把他的事讲给我们听了,我们的事瞒他也没必要。老二,要不就你给他讲讲。”
僵黑犼道:“大哥,我就是怕他心眼太多,会像算计那马六钱似的算计了我们,不得不防备些。”
“廖狗头”道:“三哥说的哪里话,我纵是有一肚子坏水,也不敢在四位哥哥面前流出一滴。”
僵黑犼道:“哼,谅你也不敢。”
丧金犼道:“那么,老二你且讲讲罢。”
尸红犼道:“三个月前,我们在那益阳附近掘墓,那可是一处大墓,我们四个在墓下足足忙了四天才从里面出来。当时已是半夜,未曾想,借着月光我们看见墓穴口外却有一人。那人背对着墓口侧身躺着,衣着也无甚特殊,只是光头后面,垂下一绺小辫,甚是滑稽。”
“我们兄弟四人以为他必是醉酒倒在那里,只因我们心情极好,便不想理会他。怎料从他身边走过时,他分明伸出腿来,绊了老四,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老四顿时火起,从腰间抽出精钢香烛,便向他头上砸去。那人却头也不回,回手向老四的腕间点去,这一点又准又狠,老四那精钢香烛脱手而出,飞得老远。”
“我们便知道他倒在此处并非偶然,却是专门在此处等我们。因见他功夫不低,我们三个不敢懈怠,忙把那墓里的东西扔在地上,各展兵刃朝他打去。那人腾身而起,从我等头上翻过,与之同时,又在我兄弟四个脖子上各点了一下。”
“我等也不蠢,一看如此,便知我们绝不是他的对手,顾不上地上的东西,转身要逃走。怎知还未跑上十步,我四个浑身就像虫爬蚁啃似的,痛苦不堪,气都无法喘。”
“好看不吃眼前亏,我四个赶紧跪成一排,磕头直叫饶命。”
“那人笑道:‘如何不跑了?你们中了我的蚀骨钉,不消片刻便让你们不堪折磨,自戕而死。’”“我们痛苦道:‘实不知何时何处得罪了英雄,请点拨则个,我等定当赔罪,甘愿受罚。’”
“那人又笑道:‘你们并未得罪过我,今晚我从此路过,听得那墓穴下有动静,便想看看是谁在此偷坟盗墓,你们四个是何人?’
“我等便告诉了他我们的身份,请他千万开恩。”
“那人听闻我们的身份后,竟然甚是高兴,道:‘我也听说过你们四个的名声,确是伤天害理,无恶不作,好!好啊!’”
“我等正疑惑间,那人便抛来四枚药丸,我四个大喜,赶紧吞服。怎料他笑道:‘刚给你们吃的,确实是蚀骨钉的解药不假,但里面又有一味毒药,此毒初中并无感觉,三月后一旦毒发,则无药可救。’”
“廖狗头”插话道:“听二哥所言,这人不仅武功高强,又诡计多端,颇有手段,让人防不胜防。”
尸红犼叹道:“可不是!我四人听后,心里真是又恨又气,被他如此玩弄于股掌之间,却奈何他不得,只能一个劲地跪求饶命。”
“那人又道:‘求我救你们也不难,只需去办一件事,办的漂亮,我自会救你们。’”
第六章 冤 家 又 聚(六)
六
“我们四个赶紧请他讲清楚。”
“那人继续道:你们不是专爱干那掘墓的勾当吗?妙极!我且告诉你们一处墓的位置,你们去盗了,三月后我们就在那墓旁的镇子上碰面,里面的东西我并不要,只要你们将这事干出些名堂,闹出些动静,如果的确令我满意,解药好说,你们我也自有用处。”
“廖狗头”道:“这人要四位哥哥去盗墓,却分毫不要那墓中的东西?确是古怪得很。”
尸红犼道:“我们也想不通,但是又不能不按他说的办。”
“廖狗头”道:“所以四位哥哥才来到了此处,他要你们盗的,便是这镇旁的大墓?”
尸红犼道:“正是。这三个月内,我们倒是没有甚么中毒的感觉,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墓我们之前便知道,里面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但是目标实在太大,倘若我四个真盗了它,也怕会犯了武林的众怒。但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听从。不过盗墓亦是我们的看家本领,并不为难。眼看三月之期将近,我们便来到此处准备行动。”
“孰料不知怎地就那么凑巧,偏偏在我们来之前,那墓却刚刚被盗,所有东西都被洗劫一空。”
“我们初见此情景,心中怕极。心想既没有办成那人交待的事,他如何肯给我们解药?”
“我们实在无法,心想那盗墓之人也许还未远走,所以便在附近查访,想着若是擒到这伙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无奈我们却怎么也找不到那盗墓之人,只是查到从墓中偷出的东西,好多被卖到了这府上。”
“眼看这三月之限将到,我们又实在无法找到那盗墓之徒,只好坐在一起仔细商量。倒是我们大哥的一句话,点醒了我们。”
“廖狗头”道:“哦?大哥又有何高见?”
丧金犼道:“我想起那人的话,既让我们去盗这墓,他却不要里面的东西,他怕不就是让我们在此地闹的沸沸扬扬吗?虽说墓已经被盗了,也无所谓,我们可以在这放胆为祸,显显我们的手段,干出更大的名堂,闹出更大的动静,只要和那墓多少有些相关亦无甚不可。”
“廖狗头”道:“大哥说得有理,所以四位哥哥才将这府上尽数杀光?”
尸红犼道:“算这家倒霉罢。他们既是这镇上最大的富户,又将那墓里的宝贝买来许多,我们便决定拿他们家开刀,让这镇上不得安宁,尸骨成山,血流成河!”濮阳秋在心中暗骂道:“‘湘岭四犼’简直禽兽不如,这样荒唐的事情亏他们想得出来!那怂恿胁迫他们到这来的也是大奸大恶之徒,只是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实在是苦了此镇上的许多百姓,无辜遭此大难。”
“廖狗头”道:“四位哥哥真是好手段,我初到这镇上来的时候,见家家闭户,店店关门,镇上的人已经骇破了胆,四位哥哥好不威风啊!”
屋内众人哈哈大笑。
屋外已狂风大作,一会儿似要下雨。
濮阳秋在屋外琢磨:那“湘岭四犼”加在一起武功比我略逊,此时再加上什么“廖狗头”,虽说听他言语,武功并不怎样,但是诡计多端,五人联手,实难应付。如若我现在贸然冲进去,胜负很难讲,一不小心再着了他们的道,实在不值。况且他们究竟是受谁指使还不明了,既然他们这几日还在此处,不如暂且观察观察情况再说。
此时狂风呼啸,屋里的谈话声、笑声已然听不清楚。
濮阳秋俯身悄悄走远,到围墙处一跃而出。
不一会儿,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第六章 冤 家 又 聚(七)
七一连过了两日,濮阳秋每天都在比邻府附近暗中观察,既未看到什么人进去,也没看到那“湘岭四犼”和“廖狗头”出来过。
第三日晚,濮阳秋盯至半夜,估计今夜也不会有什么动静,正欲离去,忽见一个身影飞快地蹿到比邻府门前,又是一闪,便在正门不见了。
濮阳秋心想到:看这来人身影很是利落,莫不是那“湘岭四犼”正在等的人到了?
濮阳秋便也从围墙处一跃而入。因从“湘岭四犼”描述中猜想到此人功夫了得,濮阳秋极慢极轻地,跳步来到那间晃动着烛影的房间窗下,小心翼翼地在那窗纸上捅了个窟窿,单眼向屋内看去。
那来人此刻正背对着窗户,濮阳秋看不清此人的相貌,却清晰看到他光光的脑袋后面,垂着一缕小辫,直到肩头。
那“湘岭四犼”和“廖狗头”一齐跪在他面前。
想那“湘岭四犼”前日在“廖狗头”面前还甚能摆谱,此刻却连大气也不敢出,濮阳秋心里更觉得他们鄙夷可笑。
只听那人扫了他们五人一眼,问道:“他是何人?”
丧金犼回道:“他是我四兄弟的一个旧相识,原是那屠巢帮的,人叫他“廖狗头”,正巧路过此处,知我四人在此,便自己寻到这来。”。
“廖狗头”谄媚道:“小的拜见前辈,这几日多次听四位哥哥提起前辈的手段,在下十分仰慕。今日得见尊容,真是三生有幸。”
那人笑道:“原是个马屁精。他四个连我姓名还尚且不知,如真的向你提起过我,也不过是盼着我早点带解药来罢了。你倒会说。他们可曾在你面前骂我?”
“湘岭四犼”赶紧磕头道:“我等不敢,我等不敢。”
那人又笑道:“你们可听说过‘万虫邪叟’仲不改吗?”
“湘岭四犼”和“廖狗头”俱是一惊。濮阳秋眉头一皱。
丧金犼道:“便是那号称‘一邪压百正,百毒残众生’的仲老前辈?他老人家曾让多少武林俊杰、名门正派谈之色变,我等如何不知!只是……只是听说他老人家十几年前已经死了啊!”
那人沉默片刻,道:“十四年前,他就死了。”
众人不知他到底是何意,一时只是抬头看着他,不敢妄发一语。
那人道:“我便是他唯一的徒弟,‘朽腐瘟仙’刁索。”
濮阳秋心想到:自己虽未见过“万虫邪叟”仲不改,却听父亲濮阳贤提起过,此人曾经是武林中一大魔头,毒术邪魅,毒功一绝,在江湖中掀起无数的血雨腥风。只是十几年前却突然销声匿迹,江湖上都传说他已死,但是谁杀死他的、死在哪里,却没人说得清楚。只是从未听闻那仲不改有什么徒弟,“朽腐散仙”这个名号更是闻所未闻,不知是真是假。
“湘岭四犼”和“廖狗头”像是也未听说过此人名号,先是一愣,那“廖狗头”反应却快,连忙道:“原来是仲老前辈的传人,久仰大名。”
刁索哼了一声,冷笑道:“我虽学得我师父的全部能耐,但是却从未在江湖中施展,你又是如何久仰我的大名?若再敢在此胡说八道,我便在你身上试试我新近研制的几种毒。”
“廖狗头”磕头道:“刁爷饶命,小的再不多嘴”,说完,又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刁索不再理睬他,朝着“湘岭四犼”笑道:“我让你们盗的墓你们没有盗成,却把这比邻府生生地变成了坟墓。”
丧金犼道:“刁爷饶命!刁爷令我等做的事,我等并不敢不做,只是有人比我们快了一步,我等实在无奈,既然刁爷让我们将动静闹得大一些,我们才出此下策,把这一府屠尽,请刁爷明察。我们定会将那盗墓之人找到,把他千刀万剐,以解我等心头之恨。”
刁索盯着他,半天没有说话,只盯得那丧金犼脊背发凉,冷汗直出。半晌,刁索笑言道:“不必找了,那墓就是我盗的。”
第六章 冤 家 又 聚(八)
八
濮阳秋听得一头雾水,“湘岭四犼”和“廖狗头”也大吃一惊。丧金犼道:“刁爷饶命,我刚才不知,出言不逊,实在该死,请刁爷千万莫要怪罪。”
刁索哈哈大笑,将四颗药丸仍在丧金犼面前,道:“你分与众人罢。”
“湘岭四犼”知道这是解药,喜不自禁,连忙争先恐后地从丧金犼手中每人抢了一颗,立刻服下。
“湘岭四犼”道谢不止,磕头如捣蒜一般。
跳白犼斗胆问道:“刁爷,恕我等无知,既然刁爷把那掘墓的事情交与我等,我四人纵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如何又不辞辛苦地亲自去干这脏活?莫不是信不着我们兄弟四人吗?”
刁索笑道:“那日我在益阳碰巧与你等相遇,觉得你们四个倒是颇有为恶的天赋,便令你们来此盗墓,特意嘱咐你们要干出些名堂。其实盗墓不过是你们的看家本事,又有何难?所以我当时便想好,并不让你等得逞,却要试一试你们的反应,看看你们为了活命会想出什么样的卑劣手段。”
“湘岭四犼”面面相觑,不知他是何意。
刁索继续道:“你们盗墓不成,为了引我找到你等,便做下了这样的坏事,很好!要做大恶人,不仅要心狠手辣,还要会随机应变。”
“湘岭四犼”看他满意,便完全放下心来,喜形于色。
刁索道:“只是你们也不要高兴得太早,刚才给你们的解药,并不能将你们中的毒全部解清。要彻底解毒,必须七个月后再服一次解药。”
“湘岭四犼”一听,心下一沉,却也猜到了他的目的。
尸红犼道:“不知刁爷还有何事吩咐我等去办,我等言无不从。”
刁索笑道:“你们四个确是不蠢。好!”
说罢,刁索从袖中抽出一页纸,丧金犼忙双手接过。刁索道:“这纸上所列的,均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和豪绅大户,你们可知如何做了?”
尸红犼道:“莫不是……”
刁索阴阴地说:“把他们都变成比邻府罢。”
“湘岭四犼”虽已猜到,心中仍是一惊,并不敢多问,只好遵命。
濮阳秋在窗外只觉汗毛立起,心想这刁索阴毒狠辣远胜过“湘岭四犼”。
刁索继续说道:“此事你等务必在七个月内办成,七月后,你们四个去域外蜃沙城与我会合,我到时再给你们解药。你们切记,一定要在我说的时间内赶到那里,否则只怕毒还未发,便有人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了。”
“湘岭四犼”诺诺答应。
刁索道:“你们四人尽快动身吧。”说罢,出得门去。
濮阳秋本想跟上他,看看这刁索究竟有何阴谋,竟要指使“湘岭四犼”做下如此滔天恶事。
但转念一想又不能放任那“湘岭四犼”不管,还得先想办法料理他们四个,避免更多无辜之人受难再说。
主意打定,濮阳秋便决定继续跟着“湘岭四犼”,待时机合适时将他们尽数铲除。之后,再去那蜃沙城一探究竟。
“湘岭四犼”亦不敢怠慢,待刁索走后,便立刻出发。
“廖狗头”实不想参与其中,便和他们就地分别,各奔东西。
第七章 风 波 再 袭(一)
一、
日渐西沉。
树荫大路上,一辆马车徐徐前行。
因走得实在很慢,那匹马显得无精打采,纵是马鞭极偶尔地抽打在它身上,它都不见什么特别的反应。那赶车人也不与它较真,不时地抽打只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马车旁边,并排徐行着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关冷之骑在马上,时而闭上眼睛听着鸟鸣休息,时而惬意地欣赏着周围的美景。
马车里躺着卢不争,卢意幽则坐在一旁照料。
马车中的空气比较闷,卢不争看着卢意幽额头上的汗水,惭愧地说道:“师父,都是徒儿惹祸,害得师父不仅为我好一番担惊受怕,又平白受这颠簸之苦,一路之上劳心费力地照顾我,我真是无地自容。”
卢意幽一笑,摆手道:“不争,不必这样讲,也不要胡思乱想,只管静心休养。为师并不觉你救人有何过错,若我当时也在谷中,定会和你一样出手救他。其实为师倒十分欣慰,觉得你总算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教导。”
卢意幽顿了顿,又道:“你我本是师徒,便是再多危险,我也不会弃你不顾。只是,这次多亏了冷之兄,倘若不是他慷慨出手,你我师徒恐怕真的没有再见面的一天了。”
卢不争点头道:“师父所言极是,在那鹰泣峰云天殿中,我虽然身受重伤意识恍惚,但是也隐约知道关盟主为了救我,和那楚掌门苦斗了半日,楚掌门最终才同意他带我下山。他的大恩大德,我没齿不敢忘。”
卢意幽道:“他确是我师徒的大恩人啊。濮阳少侠也在此中出力甚多,也不知我师徒还是否有缘再和他相见。”
正说话间,马车已停了下来。
卢意幽刚要下车去问问缘由,只见关冷之掀帘说道:“意幽兄,此处离那鹰泣峰已有几日的路程,既然不争有伤在身,咱们也不必急着赶路。我看前面有一片村落,我们权且在这休息几日,如何?”
卢意幽道:“冷之兄此言甚是,如此很是妥当。”
卢不争勉强起身道:“谢关盟主体谅。”
关冷之点点头,又道:“我也不想在此处暴露身份,这样罢,我即化名为关四海,到时请意幽兄称我为关兄,不争叫我关叔叔罢。”
卢意幽道:“一切全凭冷之兄做主。”
关冷之点点头,放下帘子复翻身上马,两匹马又重新走起来。不一会,便进到那村落之中。
只见这村落中房屋整整齐齐,错落有致,绝非一般集镇可比。每一家门前都喂着马,门口悬挂着各式兵刃,似是家家习武。
关冷之牵着马走到一家铁匠铺门前,看那铺里的兵刃俱是精良,心想此处铁匠手艺倒是不错。见一铁匠正在打铁,关冷之上前问道:“请问此处是哪里?我等欲寻一歇脚之处,有劳指个方向。”
那铁匠停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警惕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来到此处?是否受人指使?”
关冷之听他言语蹊跷,回道:“我们不过是寻常过路之人,你的话我倒不懂了。”
那铁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辆马车,回道:“外人在此停留,我们都做不了主,你们从此处直走下去,便可找到我们堡主,去和他商量罢。”
说罢,便不再理他们,低头继续干起了活。
关冷之心中不悦,但想到若离开此处,恐怕一时找不到休息的地方,那卢不争的身体未必禁得住。于是并不道谢,转身牵上马,沿着铁匠刚指的方向,同卢意幽师徒乘坐的马车一前一后地向前找去。
路走到尽头,便看到一处很大的院落,四周院墙高大,关冷之想这院落怕是有七、八进亦不止。
在那院落旁边,迎风竖起一面大旗,旗上写着“郁阳堡”。
卢意幽此时下得车来,走到关冷之身旁,关冷之与他对视一眼,迈步向前叩响院门。
第七章 风 波 再 袭(二)
二
不一会儿,便有一老家人将门打开一缝,问过情况后,便让关冷之一行稍等片刻,他且去禀知堡主。
很快,门又打开了,老家人说道:“堡主有请。”
卢意幽将卢不争搀下,便有仆人引马车去到后院。那位老家人领着关冷之三人经过前院进入正厅,摆上茶,说了声“各位少歇”,便出去了。
这正厅四周墙上悬挂着刀剑弓弩,刚才经过的前厅两侧也立着十八般兵刃。
关冷之听声音判断,这正厅之后,应正有好几人在练功比试。
不一会,一位中年壮汉进入,此人浓眉大眼,身材魁梧,见到关冷之三人,便抱拳拱手道:“在下是郁阳堡堡主束穆雄,未请教三位高姓大名。”言语很是豪爽。
关冷之、卢意幽也站起,卢不争也扶着座椅把手勉强撑起。
卢意幽道:“老夫卢意幽,是一名大夫。这位是我的挚友关四海关兄,那位是我的徒弟名叫卢不争。我等本是路经贵地,因我徒弟受了伤,路上不能走得过急,便想在堡内略作停留,歇脚几日,乞堡主相容。”
束穆雄大喜道:“原来是万重谷医仙卢老前辈,久仰大名,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关前辈好!看这小兄弟面容,确是受了伤,不要站着,大家快快请坐。”
众人分宾主落座后,束穆雄道:“不瞒三位说,我束某虽然是一介粗人,但也对医术略有研究。素闻卢前辈医术登峰造极,今日得缘相见,足慰平生。三位到此,舍下蓬荜生辉。如蒙不弃,便请在这里住下吧。”
束穆雄叹口气,继续道:“若是平时,留诸位住上一年半载我束某脸上才有光,只是最近舍下情况特殊,不敢久留诸位。但只是小住几日,确是不妨事的。我这就让人去打扫房间。小兄弟在此安心养伤罢。”
卢意幽谢道:“谢束堡主美意。几日便可,不敢久扰。”
当下,束穆雄与卢意幽、关冷之又谈了些闲话。束穆雄听说房间已准备好,便请三人各去房间休息。
晚饭后,关冷之和卢意幽闲谈道:“意幽兄,这束堡主倒是十分豪爽好客,只是我看这堡内形势,刚才又听那束堡主所言,恐怕最近这堡中有些不寻常。”
卢意幽道:“正是。只是这堡内之人均讳莫如深,我等既是路过,倒也不必去深究。”
关冷之点头道:“意幽兄所言正合我意,只要对我等并无歹意,便大可不用理睬。意幽兄刚从不争房中出来,他的情况如何了?”
卢意幽道:“劳冷之……劳关兄费心了。我看不争身体恢复的已无大碍,再有两日,便可与常人无异,只是偏虚弱些,还要静养一段。”
关冷之道:“如此甚好。只是,我这几日常常在想,开天派既然不肯善罢甘休,恐怕我走后,那万重谷确是不可久居的了。否则那开天派一旦寻来,意幽兄师徒二人如何抵挡?不知意幽兄有何打算?”
卢意幽叹道:“关兄如此为我师徒权衡,我二人实在感激不尽。老夫也未曾不想这个问题,不在万重谷我们又去得哪里呢?何况那开天派势力如此之大,我们怕是无处可逃,老夫也实不愿逃。只得挨一日算一日了。老夫年事已高,并无什么顾忌,只是总为不争忧心,有时也是夜不能寐呀。”
关冷之道:“意幽兄对不争的爱护,我当日在青萍观便看得一清二楚。不争确实品性纯良,孝顺懂事,更难得的是,继承了意幽兄的医者仁心,是个顶不错的后生。”
关冷之继续道:“不瞒意幽兄,金城岛主身死的事情确实给我很大的打击,时至今日我仍在后悔自责。所以近日里我也一直在考虑,必须想出万全之策后,我才能放心离意幽兄师徒二人而去,绝不能让不争兄弟重蹈金城岛主的覆辙。”
关冷之看着卢意幽道:“我思来想去,眼下有三条路可走,欲说与意幽兄,再行斟酌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