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亲密关系是一面镜子,照向的终归是自己,那我能逃到哪里去呢?可以不要镜子,不要关系,可是我能回避自己吗?
如果生命就是一个功课,我是该回避这个功课,在回避中不断耗解自己;还是带着清晰的了解、力量和勇气上路?
所以,我是不是能够同意和接纳生命如其所是?我是不是相信我一直所认为的那样,在小我之上,有更大的智慧和力量在运作所有这一切;而这力量即在我内,也在我外,或者说从未与我分离,也从未与生命的源头分离。
最近,一直纠缠在和先生关系的现象里,看到很多内在的纠结;有时,我抱怨他,默默在心里筑墙,反抗他;而敏感的他,似乎在关系里加倍的把这些东西返还给我;一开始,我抱怨这是他的个性使然,他应该改,而隐隐又觉得不对,如果我是自己所有关系的源头,那么与其要求对方来改,或许更该看看,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吸引到这样的关系(现象)?
其实,这段关系里面,两个人在一开始都带着愿景和觉知进入,关系里也包含着足够多的坦诚,我和他都没有秘密;即便到现在,在面对关系的挑战,两个人或多或少还是能坐下来谈谈。
只是,最近的谈话,似乎并不太能真正深入事物的本质,给关系带来改善。关系紧张的时候,我常常在身体里感到疼痛,颈椎、肩背、小腹,甚至有时在情绪中,忽然觉察到肾脏的虚弱酸软。
身体,一直是我最好的老师,不断引导我的生命历程。
透过身体的反应,我知道现在关系里呈现的仍然是老旧的议题。
早晨,在洗手间里,忽然意识到,此刻关系的挑战,是因为:即便我在心灵成长、内在探索的道路上走了很长的路,可是我的自我并不愿意臣服。我说不出:“是的,你是对的”;“我同意这样的发生”...
这样的话语,无论是对先生,还是对生命本身,我都很难真正的说出。即便,我曾经以为,我可以很好的接受生命如其所是,带出一些臣服的谦卑,现在发现,这仍然是意识里的一个游戏。
我的颈椎僵硬,身体的疼痛不断提醒我,又耗费多少力量,在为自己抗争、争取,想要在关系里证明:我是够好的,改变的应该是你,而不是我!
这似乎就是我和父亲的关系。
我是父母第三个女儿,而他们期待一个男孩。在我出生后,我的父亲曾想把我和另一个男孩置换(写到这里,身体又释放出很多疼痛);据说,在我一岁生日那天,生日过后,父亲因为政治的原因,被人带走去参加学习班,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写到这里,感到悲伤,这是少有的新感受,也令自己有些惊讶,它对于我而言,意味着这个藏得很深的丧失感终于浮出水面。
有很长一段时间,幼小的我对于父亲在家庭的缺失,毫无感受。记得有一次和妈妈去哈密的戈壁滩停放父亲尸骨的小房子前面祭奠他的时候,5岁的我觉得妈妈所做的一切就像过家家,好可笑啊。
我以为没有父亲我一样可以长大,拥有自己的生活。
是的,有一部分的我长大了,是一个成熟女人的样貌;可是内在有一个部分停留在寂默的时光里。
在和男性的亲密关系中,在生命不断的探索和追寻里,我发现其实父亲是无处不在的,我也发现原来我对父亲有很多的愤怒和纠结,那就是:爸爸,我需要你的爱!...爸爸,你怎么可以不要我!...是的,没有你,我也可以过的很好!...
而这也是我在亲密关系中的心理模式。
如果说,我的灵魂选择了这样的父母,我怎么可能回避我和他的关系?他的血液、基因、家族的信息,也在我的身体里。
这一年多,爸爸越来越多的出现在我的意识里和生活中,我发现那个小女孩是那么需要他的爱以至于非常愤怒;我也发现,父亲这样的存在,远远超过我的意识和头脑的想象。
去年底,在墨西哥旅行时,一早坐在那里静坐;后来一个阿根廷的女孩问我:你父亲是不是去世了?她对我说,当我静坐的时候,她看见我的父亲。
“他在你的身边,具有强大的人格力量,他保护和陪伴着你。”
这是我所听说的父亲,有着强大的人格力量。那一刻,我的心里充满温柔的感动。
其实,每一段亲密关系,一开始都是被自以为对方身上的强大所吸引;而之后就会进入一种抗争、证明、隔离,到分手的状态。
这一切都源自那个初始的体验和动力!
是时候,放手让这些身体里的记忆、信念和模式离开。
记得,父亲从未真的离开,就在我的生命之中;一直陪伴我在生命广阔的旅程之中;而我不再需要证明什么,抗争什么。允许自己,好好爱,好好生活,去领略生命、关系中那些神圣平凡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