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姥爷:
距离您离开已经五年多了吧,随着时间的推移,您在我的印象里越来越模糊了,直到前几天观看《流浪地球》时,看到影片中的姥爷为了救自己的外孙,被冻死在冰天雪地里,我不禁泪流满面,想起了您,想起了您曾经的一切。
小时候的我,总有些怕您,您身形高大,总是板着脸,不怎么爱说话,我便偷悄悄对妈妈说:“妈,我觉得姥爷像是一个领导呀!”
妈妈笑着告诉我,您曾经确实当过领导,多年前在一个煤矿上待过,认识很多人,也帮助过很多人,下岗之后就回村自己开办了一个诊所,为村里人看病,一看就是二十多年。
听完妈妈的讲述,我不禁有点小得意,原来自己猜对了,不过每次看见您还是有点小害怕。
害怕归害怕,可我还是喜欢在寒暑假的时候去您家,因为在您家,我可以与同岁的表妹,小姨一起玩耍,还可以跟着姥姥和您去地里体验一把,村子里的一切我都感到很新鲜。
记得您为我们一群小孩割榆钱,用镰刀一挥就是一大捆;记得我感冒时您直接给我配了一把药,吓得我都不敢吃;记得我不好好完成假期作业时,您告诫我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对于这句话,我一直记到现在,当时的我还在心里有点不乐意,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这么老套的想法。可等长大了我才理解您为什么会如此重视读书。
听妈妈说,您的身世很坎坷,三岁父亲就不在了,迫于生活压力,母亲带着您改嫁到另一户人家。然而好景不长,等到您刚刚成年时,继父突然不辞而别,留下一大家子人,从此杳无音信。
无奈之下,作为家中的长子,您只能挑起家庭的重担,沉重的农活之余并没有压垮您,您仍然坚持抽空读书。
我听过之后特别佩服您,难怪在您家窗台上还摆放着五花八门的医书和医学杂志,这都是长年累月学习的结果啊!
可能正是这样的学习态度让您医术越来越精湛, 对于村民们日常生活中常见的一些疾病您总马上能给出有效又便宜的解决方案。
您可能会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啊?因为我自己经历过呀,那一次我腰疼得厉害,妈妈带我去医院开了几次药都没有效果,就向您询问,您听了我的症状后,告诉妈妈买哪几种药,居然才不到一块钱,就药到病除,我当时都佩服得不得了呢。
还有您对待病人那种认真的态度,我也记得很清楚。
您每天挎着医疗包,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跑遍了村子里的每个角落,甚至临近的几个村子您也会上门诊治。
在家吃饭的时候,经常会有人上门买药,或者叫您去家里看病。您总是马上放下手中的碗筷,马上去拿药,或者披上外套就往外走,不会让人家多等一分钟。
由于诊所医疗条件不好,有些病一旦超出了您自己的能力范围,您会马上建议病人去县医院或者其他大医院就诊,不敢有丝毫耽搁。
村民们大多经济条件不好,同样生在农村的您对此非常理解,有时候几毛钱的钱,您总是摆摆手就不要了。
有时候输液打针,很多村民选择赊账,每天晚上您总会记下来,可到了年底要账的时候,您总是万般犹豫,不愿打扰人家的新年。
所有所有的一切好像发生在昨天,您仍然是我记忆当中的样子,我也还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孩。
可前些年家里发生了太多事情,或许是舅舅不在使得您心情抑郁,或许是您的许多老朋友都搬走或不在了,您满肚子苦闷无处诉说,每次去您家的时候,您更加沉默寡言了,但我怎么也想不到您会和癌症扯上关系。
我大一时,有一次晚上给姥姥打电话,居然爸爸接到了电话,我就感觉很奇怪,因为爸爸从来不在您家过夜。一种不详的预感向我袭来,我以为是一直身体不好的姥姥出了什么事,一直逼问弟弟才知道,您得癌症了。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像是一道惊雷,泪水泄闸一样流下来,我真的不敢相信,您自己也是一个医生啊,怎么可能自己得病呢?
那时的我远在东北求学,距离寒假放假不到一个月了,学校还有各种考试,我只能忍着,再忍着,很多次给爸妈打电话,假装自己不知道,向爸妈旁敲侧击询问您,还不敢给您家打电话,怕让姥姥知道您的病情。
那时候的我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您家看看您,天天抱着手机查询有关癌症的资料,每一天都在胡思乱想中度过。
终于挨到了回家,我赶紧跟随妈妈去看望您,记得那天一进门看着您那么痛苦地蜷缩在炕上的一个角落,病痛把您折磨得消瘦了一大圈,简直到了皮包骨头的地步,这还是我暑假时见到的您吗?我真的不敢相信。
您虚弱的样子让我的泪水几次差点漫出来,当时您强打起精神来问了几句我的学习上的事情,就没有力气再说话了。吃饭也只吃了几口,听姥姥说,您那天还算吃得很多了,那平时都不能好好吃饭啊?我心里像针扎一样难受。
尤其那天您上厕所的时候,曾经自尊心那么强的您要靠着家人的帮助才能解决,这对您来说,恐怕比病痛更难受吧!
我在另一个房间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转,一直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哭,被姥姥、妈妈、您看见,大家都会更加难受吧!那种想哭不能哭也不敢哭的感觉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之后没多久您就不在了,刚听到消息的我一路哭着打车去您家,看到您平整地躺着那里,心都要被搅碎了。
我甚至有些怀疑,那个瘦小的人怎么能是您呢?曾经的您多么身材高大呀!您安静地躺着,就那样躺着,睡着了一般,可周围的哭声在提醒我,你没有睡着,您不在了,我没有姥爷了,我再也见不到您了。
曾经的我很骄傲,我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一直都在,可您不在了,我的这份骄傲再也不完整了。
一晃五年时间过去了,您知道吗?每年过年去姥姥家拜年时,我们这些小辈都不忘磕头祭拜,每次磕头时我总是在努力回想您的样子,生怕自己有一天把您忘了。
《寻梦环游记》里面有一句台词:
死亡并不可怕,遗忘才是最终的告别,请记住你爱着和爱过的人。
我很担心,有一天我把您遗忘了怎么办啊?万一您找不到回家的路怎么办啊?所以趁着这些记忆还在,我想写下来,写给您,好想告诉您一句:
姥爷,我想您了!
想念您的外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