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腊月的长安城,银装素裹,天地之间一片苍茫。风夹杂着雪花飘飘荡荡的铺满了宫殿、房屋、道路和城墙。
城外一座破败的庙宇也被大雪完全覆盖,远远望去竟然陡然出现一种残缺的美感。原本残破的庙宇始终屹立在风雪中,竟然隐隐的透出一股生机。
风带着雪一股脑地灌进了小小的禅房,墙壁上的窗棂瑟瑟发抖地承受着风雪地冲击,却无力阻止雪飘落在室内一老一少的两个光头上。
房内除了两张床一张木桌外再无别物,风将桌上的油灯吹得忽明忽暗,不时的发出一声脆响,仿佛风烛残年的老人低沉的叹息。
禅床上的两人相对而坐,他们穿着同样的灰布僧袍,同样的紧闭双目,同样的纹丝不动,任凭不断飘落的雪花将他们泛光的光头、灰白的僧袍染成一片银白。
不同的是老僧一张脸上疤痕偏布,甚至有些部位烧的一片焦黑,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面目,可是这张面目可怖的脸却隐隐透出一股威严。
而少年剑眉星目,本是一个极为英俊的少年郎,可此时英俊白净的脸部肌肉不停地抽搐扭曲,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纠结,面目狰狞的像从血海地狱走出的恶魔。
天色将亮,桌上的油灯猛然一阵闪烁,随后不甘的熄灭了。年少的僧人猛然长身而起,抖落了一身的雪水,他凝视着老僧半晌,随后毅然决然的向房门走去。
老僧缓缓的睁开了双眼,一瞬间两道精光直射正要推门而出的少年僧人。少年仿佛有了感应,僵硬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机械地扭过头来,对上了老僧的双眼。
沙哑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你决定了?”
“我决定了!”
少年话一出口,被自己那干涩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后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许久,沙哑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必须要走?”
“必须要走!”
少年的脸上又恢复了坚毅的表情,用力推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一声长叹久久回荡在房间里。
2.
少年僧人独自走在雪中,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很难想象这种气势会出现在一个年轻出家人的身上。
少年的步子不徐不疾,但是转眼就靠近了长安城,在城门口他被两个守卫拦了下来,守卫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
“你是什么人,进长安城做什么?”
“小僧是城中华严寺的僧人,十年前随师父出寺苦行,现奉师命进城求见主持大师。”
少年平静地对守卫说,并且拿出度牒递给守卫。动作自然之极,面上也是毫无波澜。
守卫仔细检查了度牒,见少年脸上颇有风霜之色,一身单薄的僧袍,显然身无别物,只是腰间悬挂着一只大笔颇为古怪。
见守卫目光注视到笔上,少年淡淡的笑道:“这是家师所赠,这些年我一直带在身边。”
守卫摆摆手放行,并向他交代了一些城内的规矩和禁忌。
少年含笑谢过,仍然不徐不疾的向城内走去。不过他并没有走向华严寺,反而向着皇宫方向行去。
3.
风雪覆盖下的皇宫依然富丽堂皇,大气磅礴的楼台檐角无时不在显示着王者的威严,以至于让人凭空生出敬畏之心。
观文殿中的龙椅上靠坐着一个年近五旬的中年人,他身穿一件纱袍,头上戴着通天冠,冠上的珍珠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映射着他紧锁的眉头。
中年人双目微阖,似乎有什么难题困扰着他却迟迟想不到解决的方法。虽然现在四海升平,隐隐现出盛世之兆,可是做为一国之君,他却经常莫名的焦虑。
距先帝立国已经十年了,当年先帝出身微末,有感前朝施政残暴,百姓困苦不堪,毅然举起反旗,经过十余年的奋战,终于取得门阀新贵的支持,一举推翻前朝的统治,登基为帝,成为天下至尊。
这些年中,他与皇兄跟随父皇东征西讨,出生入死,立下无数的汗马功劳,数次置死地而后生,然而父皇却一直对皇兄宠爱有加,认为皇兄天生仁厚,是守天下的不二人选。
他不服,论武功他远胜皇兄,论才学也不遑多让。凭什么所有人都认为皇兄为人仁厚稳重,凭什么所有人都认为美丽仁慈的皇嫂和皇兄是天生一对,凭什么所有人都认为皇兄是天定的储君,就凭他早生两年吗,凭什么?他不服。
然而形势如此,他也不得不隐忍。随着国家越来越稳定,经过十余年修养生息,国库越发充盈,百姓日渐富足安定,父皇也越发衰老。他心急如焚却也束手无策。
直到有一天他得知一个秘闻,据说在他皇兄手中藏有一只神笔,使用后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明断阴阳,文能定国,武能安邦。能知晓过去未来之事,甚至参透其中奥秘能与天同寿和神仙无异。
他知道机会终于来了,于是秘密进宫觐见父皇,将神笔一事和盘托出。父皇垂垂老矣,早不负之前的英明神武,听闻可与天同寿竟默认了他的计划,甚至派出了精锐的内卫任他调遣。
他忘不了那一天太子殿冲天的火光,忘不了不甘受辱相继自尽的皇兄夫妇。忘不了皇嫂怒骂他不顾伦理,禽兽不如的愤恨神色。忘不了皇嫂自尽前望着皇兄尸体时那情意绵绵,不离不弃的眼神。
他搜遍了太子殿,却搜不到传说中的神笔,也搜不到皇嫂刚刚临盆产下的皇孙。他颠怒如狂,竟伙同内卫首领逼宫,逼得父皇退位,如愿登上皇位。可是他知道,他永远得不到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了。
4.
殿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打断了中年皇帝的思绪,他振作了精神,恢复了皇帝的威严,听得门外的太监轻声禀告。
“启禀圣上,内卫大将军求见。”
“宣他进来。”
内卫大将军双膝跪地,匍匐在他的龙椅前。他盯着这个他最信任的人,摆了摆手,让他站起来回话。
“还没有那前朝余孽的消息吗?”
“启禀圣上,此人号称前朝皇帝太子,用遗失的玉玺在云贵川一带散播谣言,拉拢了一批少数民族不服教化者时常作乱,官兵数次围剿,却始终抓不住这余孽。”
“废物,朕要你们何用。”他勃然大怒。
“那余孽十分狡猾,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一旦见事不可为,即逃入深山,实在难以抓捕。”内卫将军战战兢兢的回话。
皇帝平复了一下情绪,毕竟秘密搜捕了那么多年,竟然都没有成功。他也不愿因为这疥癣之疾过多地责备手下大将。恨只恨自己那个宽厚仁和的大哥,当年明明可以铲草除根,却为了那可笑的虚名放过了这余孽,致使今日留下隐患。
他接着开口:“另外一件事情呢?”
将军跪伏在地,汗水滾滚而下,颤声说:“没有任何消息。”
皇帝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跪在面前的将军,两手忍不住的颤抖。将军不敢稍动,一时间,空气仿佛都凝结住了,良久,牙齿格格碰撞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皇帝莫名地笑了,看着浑身颤抖的将军,摆摆手,吩咐他下去。将军跪着出了殿门,随后被门外的太监架去了偏殿。
皇帝疲惫地坐回到了龙椅上,不多时,又恢复了之前双目微阖的状况,殿内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5.
内卫将军走出皇宫的时候,风雪已然停了,阳光照在了他的身上,他不由得长呼了一口气,头一次觉得还能活着感受到阳光真好。
他一边走向自己的府邸,一边低头想着那该死的前朝余孽和梗在心里的秘密任务,毫无头绪的他越发烦躁,直到他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少年僧人。
他想也没想,一巴掌便抽了过去,没想到对方竟然抓住了他的手,他一惊之下,急忙抬头打量面前的少年。
面前的少年一脸平静,随后他看见了挂在少年腰间的大笔,正要脱口而出的喝骂被少年平静的问话打断了。
“看你的服饰是内卫将军,你可以见到当今皇上吗?”
他吓了一跳,喝骂声变成了疑问。
“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你没有资格知道,你去和皇帝说,我要见他,拿着这只笔去。”
内卫将军不敢再问,抽出手来做了一个请势,带着这个气度不凡的少年僧人返回皇宫。
6.
观文殿中的皇帝再一次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思绪,他皱眉听完小太监的禀告,命人将将军和少年带了进来。
少年走入大殿的那一刻,皇帝看清了他的面容,浑身仿佛遭受了雷击电噬,他一边急步走向少年,一边喝令身边的侍卫出去。
将军顿觉不妥,正准备劝阻,可是一抬头看见皇帝那好像随时要择人而噬的狰狞表情,吓得二话不说跑出殿外。
皇帝盯着面前少年的眼睛,神色渐渐从狰狞变为了平静,但是少年却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似乎是哀怨,好像还有一丝痛苦。
人全部退出了大殿,皇帝低沉的声音在少年的耳畔响起。
“你是卿玲的儿子,对吗?”
“是的,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现在,我来了,带着你梦寐以求的东西来了。”
“笑话,朕富有四海,你真认为凭一只笔就可以要挟朕吗?”
“我从来都没有要挟你的意思,你就算富有四海,威加天下,也永远有你得不到的东西!”
“放肆,你说,朕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
“当日你使阴谋诡计,害我全家,你已成心魔,你想得到的东西终究会离你而去,而你将众叛亲离,不得善终。”
“无知小儿,朕登基以来,四海臣服,国泰民安,朕将成为千古一帝,而你父亲不过是个失败者罢了。”
“是吗?国泰民安是先帝的功劳,与你有何干系?四海臣服?你看不见前朝叛军在你心腹之地兴风作浪,你也看不见周边游牧民族日益壮大的实力和威胁,你不过是个志大才疏之辈,躲在这皇宫中做你的千古一帝的千秋大梦吧!”
“住口,朕就要你看看朕的不世之功,朕要你和你的父亲败的心服口服,死的瞑目。”
“也罢,这只你口中的神笔交予你,我拭目以待。”少年轻蔑的说道。
“来人,把他带下去,建一座庙让他修行,不得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接近他也不得与他说话,违旨者斩。”
少年被侍卫带了下去,皇帝召来内卫将军,对他低声下了几道旨意。
7.
此后,皇帝改年号为“征和”。
征和元年,皇帝不顾大臣劝谏,大肆增加税赋和徭役,征召大量的工匠打造兵器铠甲车辆。同时大量抽调民户加入军队训练,为求迅速达到作战要求,甚至严令日夜训练新军以致出现大量伤亡。
皇帝另征民夫两百余万人,修整沟通南北大运河,以求更快的加强中央政府对地方的控制和对全国物资的调配。期间因工期太过紧张,导致民工日夜不停劳作,最终出现大量的伤亡。
先皇休养生息,以民为本的执政思想被皇帝彻底地抛到了九霄云外。十年生聚的国库每天都像水一般的流出。劝谏的贤臣能吏杀的杀贬的贬,终于没有人站出来说话了。
皇帝不服,你们凭什么都认为朕不行,朕就要做给你们看。朕要开疆拓土,要让四海臣服,要打下一个大大的帝国给你们看。朕要封禅泰山,成为千古一帝。
于是国家机器更加疯狂的运转了起来,不惜一切代价的皇帝终于在征和五年完成了他的准备工作。
征和五年开春,皇帝派五路大军进攻塞外游牧民族,征调民夫两百余万随军出征,其后又亲领内卫军御驾亲征。
连战大捷后,皇帝逼近草原深处,几乎将草原的部落都逼到了沙漠边缘,正在这时,他迎来了残存的游牧民族部落的乞降使者。
使者百般阿谀奉承,愿向皇帝称臣纳供,甚至和亲以示恭顺。皇帝龙颜大悦,于十日后于草原举行纳降大会。
会上皇帝志得意满,不觉多饮几杯马奶酒,酒后失德竟羞辱各部首领,甚至强占首领的女人,各首领均敢怒不敢言。
会后,皇帝酒醒正为此事懊悔,却见各首领面无异色,仍然恭顺有加,狂喜之下竟大肆赏赐各部落,却不知裂痕早已无法弥补。
皇帝盘旋数日后决定班师回朝,此时大军已伤亡过半,民夫更是尸横片野,草原甚至被鲜血侵染。
8.
皇帝回宫,第一时间却去了一座小庙,推门而入的时候他掩饰不住脸上的得意之色,仿佛多年的期待和努力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他看向屋内正中的一个大罐,罐子全部被密封住,顶部露出一个光光的脑袋和一张苍白的脸,这张脸上毫无血色,闭着眼睛,仿佛是一个死人。
没错,这就是五年前被皇帝关进来的少年僧人,当年他嘱咐内卫将军斩去少年的四肢,拔掉少年的舌头,刺瞎少年的双眼,将他放入大罐,派人精心照顾让少年活着,为的就是今天。
他站在大罐的前面,看着少年的脸喃喃自语,他知道少年没死,能听得到。
“你不是说朕志大才疏吗?朕做到了先帝和你那个父亲没做到的事,你说朕配不配千古一帝?”
他癫狂的大笑,拂袖而去,却没有注意到少年苍白可怖的脸上露出的诡异的笑。
9.
皇帝回到了皇宫,他召开内卫将军询问前朝余孽的消息,却得知叛乱早已平息,叛军逃入大山后偃旗息鼓,再无任何动静。
皇帝长呼了一口气,却见内卫将军欲言又止,他眉头一皱,不悦的瞪了一眼将军。
将军跪倒在地,轻声说道。
“臣有一事,启禀圣上。前段时间臣奉旨去西南边陲征讨叛军,路经一村寨,发现一女国色天香,美若天仙,可她全家毁于兵祸。臣斗胆,将他带回献于圣上,不知圣上意下如何?”
皇帝凝视将军良久,突然震怒大声喝道。
“大胆,朕命你出征,你却私纳民女,还妄想献给朕,你想干什么?想蛊惑朕心?还是想谋害于朕?”
将军全身大汗淋漓,五体伏地不敢发一点响动。
“也罢,算你一片忠心,且召来看看如何国色天香。”
“是。”将军跪着退出大殿。
不多时,一女缓缓走入大殿,步态婀娜,隐有出尘飘逸之意。仿佛真是月上的仙子临凡。
女子跪伏在地,皇帝快步上前,抬起她的下额,只一眼,仿佛如遭雷击,他喃喃的念道:“卿玲,是你吗?”
10
皇帝最近非常开心,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青年时代,浑身充斥着使不完的精力,每天脸色明媚的像冬天的太阳,太监宫女们都知道,这是新入宫的贤妃娘娘的功劳。
贤妃娘娘生的国色天香,难得的是心地也非常善良,况且信奉佛法,对待下人奴才非常宽厚,还经常劝谏圣上,使得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不少。
只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知道,这位娘娘虽然只有二八芳龄,但是长的却级像曾经的太子妃。可是久待宫中,这些成了精的老人自然不敢表现出一点异常,全将疑惑压在心底。
皇帝为了讨娘娘欢心,又大肆征召民夫修建佛寺庙宇,号召天下百姓虔诚信佛,使得佛教大兴。
新的一年很快来到,皇帝决定改年号为“天佑”,群臣和百姓终于长呼一口气,好歹是不用面临连年不断的征战了。
可是没想到皇帝依然大肆征召民力,在运河两岸修建富丽堂皇的行宫,又不惜工本打造大船,只求威严美观。
群臣得知消息,齐聚午门请求久不上朝的皇帝召见,竟得知皇帝如此做法只是为了携贤妃娘娘同游帝国大好河山。
当时就有大臣死谏不退,却被震怒的皇帝当场打死,余者只能诺诺而退,再不敢言。
其后三年,皇帝携贤妃不断出巡,将整个国家政事全部交于群臣处理,不闻不问。
11.
烟花三月,金陵,皇帝行宫。
皇帝一脸宠溺地看着缓缓向她走来的贤妃,那婀娜的身姿让他的眼光舍不得有片刻的离开,他觉得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满足充斥着他的心间。
贤妃坐上皇帝的御榻,依偎在皇帝的身边,柔声说道:“妾身近日总是心神不宁,常梦见过世的家人,请求圣上开恩,让妾身明日去鸡鸣寺上香请愿,为家人祈福,愿他们早日往生。”说毕,悲从中来,不禁泪流满面,口不能言。
皇帝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爱妃,不由地一阵心痛,连忙安慰道:“爱妃不必悲伤,朕准了,明日朕陪你同去。”
贤妃连忙肃容回道:“圣上来到金陵,江南文武百官一直候着圣上召见。圣上怜惜妾身,妾铭感五内,愿永伴圣上身边。可毕竟国家大事要紧,妾不敢再劳动圣上,请圣上明鉴,妾感激不尽。”说毕,拜倒在地。
皇帝看着面前的玉人,心内一阵感动,起身扶起贤妃,不由感概道:“朕得妃如此,夫复何求。也罢,明日命人护你去鸡鸣寺上香,朕就去见见那些碍事的人。”
当夜无话。
翌日,皇帝于行宫大殿召见群臣,一直处理政务到了中午,回寝宫后竟不见贤妃回转。皇帝大怒,派人去鸡鸣寺寻找,却始终没有贤妃的消息,甚至于派去守卫的官兵也一并失去踪迹。
12.
距贤妃娘娘上香离奇失踪已经过了三个月,皇帝经过前面半个月的狂躁后就把自己关进寝宫,每日拿着一只大笔喃喃自语,脸色阴沉的可怕。
行宫中的宫女太监再一次噤若寒蝉,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动静惊动了皇帝。自从贤妃娘娘失踪后,皇帝暴跳如雷,上到金陵的文武百官,下到宫内的宫女太监,他杀了一批又一批,经常无缘无故就拖出大殿打死当场,弄得人人自危。
内卫将军颤抖着爬进了皇帝的寝宫,他不敢来也不愿意来,可是他不能不来,他怕见到皇帝那阴沉的脸,冰冷的眼神,还有听到那让他肝胆俱丧的沙哑嗓音。
“说吧,查到了什么?”
“启禀圣上,有探子在辽东一代查到了贤妃娘娘的踪迹,据娘娘的行动路线来看,探子判断她可能去了高丽。”
皇帝浑身一震,眼神迷茫看向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将军跪伏在地,不敢稍动,浑身汗如雨下,不多时竟将地面浸湿。
随着时间的流逝,皇帝的眼神渐渐回复清明,杀伐之气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他的身上,他一脚把将军从地上踢了起来。
“传旨,征召士兵民夫,朕要亲伐高丽。”
13.
准备了三个月后,皇帝不顾所有大臣的反对,率领大军战船浩浩荡荡的杀往高丽。
可是他败了,败给了遥远的路途,摆给了寒冷的天气,败给了顽强守护家园的敌人,败给了自己的刚愎自用不听人言。
他为自己的一意孤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全国的精兵伤亡殆尽,民夫百不存一,仓惶逃回长安的他只能牢牢的攥住那只大笔。
回到皇宫的他一蹶不振,终日饮酒做乐,醉生梦死。醒着的时候整日摆弄那只神奇的大笔,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屋漏偏逢连阴雨,千年不遇的暴雨洪水冲垮了黄河大堤,两岸百饿殍遍地,哀鸿遍野。大雨过后引发了严重的瘟疫和鼠疫,更是雪上加霜,这个时候任谁都看到这个帝国日薄西山的哀凉景象。
这个时候的皇帝机械的下旨赈灾,可是大厦将倾。世家大族,文武百官都有了各自的打算,赈灾的银粮经过层层的克扣连一成都没有交到百姓手里。
于是,百姓愤怒了,他们组织起来,开始抢掠造反,这时蛰伏已久的叛军全军出动,胁裹了大量无以为生的百姓攻城掠地,很快就得到了世家大族的支持,以迅猛的姿态席卷天下。
天佑六年,叛军兵围长安,城中内卫将军献城,长安城破。
14
日渐破败的佛寺像极了城外的那座小寺庙,整座城市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这座佛寺也不例外。
殿中只有紧紧攥着大笔的皇帝,他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死死的盯着大罐里的少年,突然他听到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一声长叹充斥了整个大殿,少年长久没有任何动作的头部突然剧烈地摇了起来,仿佛要努力挣脱那个禁锢他的罐子。
皇帝转过了头,呆呆的盯着面前这个面目丑陋,身穿龙袍的老男人。
“你?”
“是我,我就是你们口中的前朝余孽,当年你们逼死了我的父皇,夺了我的江山,没想到你们也有今天吧。”
“不可能的,朕神笔在手,你这个叛逆,你们都是叛逆,朕要杀了你们,朕是千古一帝,朕要找回爱妃,同享天下。”
“呵呵,神笔?神笔!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神笔?有的只是人心,最难把握的就是人心,最容易蛊惑的也是人心。你连人心都看不透,还妄谈什么千古一帝。”
老人哈哈大笑,看着面色苍白的皇帝,笑的前仰后附。好一会,他才止住了笑,目光转为冰冷。
“贤妃?真是一个好名字。你的爱妃?你恐怕没想过他为什么会那么像曾经的太子妃吧?还是你想过了但是不愿意相信?我说过了你连人心都看不透,还想成就什么大事?”
“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激动吗?”老人指着大罐对皇帝说道,语气像亘久不变的冰山,透着丝丝的寒意。
“因为你的爱妃就是他的双胞妹妹,而我就是从小养大他们的师父,现在你懂了吗?”
老人说完,从皇帝手里夺过了笔,再也不理会瘫软在地的皇帝,转身拂袖而出。
身后熊熊火光燃起,老人走出殿外,略顿了顿,抬手将大笔丢入火中,随即大步离去。
一个月后,塞外少数民族突然大举入侵,一举灭掉了刚刚组建的新王朝。天下震动,从此汉人开始了被胡人统治的悲惨历史。
直到很多很多年后,胡人越发暴虐,民不聊生之下,一位少年高举义旗,推翻了胡人的统治,重新建立了汉人的国家。传说那位开国皇帝出生不久就有神笔天降,并且伴随了他一生,直到最后随这位皇帝一起陪葬。
15
高丽。
一个偏僻的小村庄中,一位白衣胜雪,面目如画的女子望着中原方向放声大哭,缓缓的将短刃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