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宝曾有言:若上天再予其机会,必当以万年相伴。只是,待其金箍再戴,战甲披身,紫霞已香消玉殒,殊为憾事。
聊斋中有一篇故事,虽不敢说与《大话西游》有所关联,但其诙谐嘲弄之事倒也值得一观。
《毛狐》一篇说的是,有位农民叫马天荣,二十多岁时丧偶,因家贫便没再娶。(于今天来说,便是穷锉有余了)
一天,他在田间干活,见一个少妇浓妆艳抹,从田埂上走过来。脸面彤红,标致风流。马天荣看她多半是迷路了,又恰好四野无人,就对她一番挑逗。
没想到,这少妇也不拒绝,还颇有迎合。马天荣眼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头脑一热,便想与她来一场野战。
少妇笑着说:“青天白日的,干那事合适吗?你先回去,掩上门等我,晚上我便来。”马天荣自然是不信,但见这妇人赌咒发誓说一定去,便将信将疑地告诉了这妇人自家的所在。于是,少妇便走了。
夜间,少妇果然如约来了,两人于是便天雷勾地火,成了好事。既然有了肌肤之亲,马天荣便觉得少妇的肌肤滑嫩异常,点灯一照,看这皮肤果然娇嫩,白里透红,不光如此,这妇人身上还长着细细的绒毛。
马天荣一琢磨,又想到这妇人来路不明,于是便开玩笑般地她是不是狐妖幻化。那少妇对这也不隐讳,自认是狐妖。(以此来看,狐妖恐无害人之心)
马天荣听到这话,倒也将信将疑,于是又对她说:“你既然是狐仙,当然是要什么有什么。既然你我如此相好,能否送些银钱接济呢?”少妇想了想,便答应了。第二晚上,马天荣就向她要银子。少妇故作惊愕地说:“我忘记了。”天明少妇临走时,马天荣又嘱咐了一遍。
又到了夜晚,少妇来后,马天荣劈头就问:“我要的东西,你大概没有忘记吧?”妇人笑着说还得再等一天。过了几天,马天荣又向妇人要银子。妇人笑着拿出两锭银子给他,约有五六两,马天荣很是欢喜,特意包好后藏在柜子里。
如此二人,相好着过了半年。有一天,马天荣有事需要用钱,便拿出藏的银子来用,没想到居然被人看出这“银子”是锡做的,用牙一咬就咬掉了。马天荣自然很是生气,立马回了家。
到了夜间,妇人照常来了,马天荣就生气地对她说风凉话。妇人依旧是笑着说:“你命薄,担不得真金呀。”马天荣一听,更是生气,说:“听说狐仙都是国色天香的,可见你这般,也不过如此。”
妇人也不生气,笑笑说:“我们(狐妖)都是随人幻化的。你连一金之福都没有,落雁沉鱼的美人,你如何能享受?就我这个丑样子,当然配不上侍奉上流人物;然而比起大脚驼背的女人,也算是天姿国色了。”(吾等皆随人现化。子且无一金之福,落雁沉鱼,何能消受?以我蠢陋,固不足以奉上流;然较之大足驼背者,即为国色。)
虽说妇人没有明说,但话中之意,也多有积怨,之后两人便不欢而散了。
又过了几个月,妇人忽然带了三两银子来赠给马天荣,说:“你屡次向我要钱,我因你命薄不能享用富贵,所以没有给你。但现在即将有媒人来向你提亲,我便替你凑够这娶媳妇的钱,临别在即,聊表心意。”(想来这妇人还是记挂着马天荣的)
马天荣一愣,直说自己并没有打算娶妻,妇人说:“一两天内,媒人自然会来。”马天荣问:“那你有没有听说那女方长相如何?”(马天荣此时仍是挂念另外的女子)
少妇神色稍黯,苦笑着说:“你往日便想要漂亮的,这次自然就是国色天香的了。”马天荣忙说:“这我哪敢奢望,何况三两银子如何能娶个媳妇呢?”(马天荣此时记挂的是赶紧向妇人多要些银钱了,至此,妇人彻底死心)
妇人依旧笑着,说:“这是月老已安排好的姻缘,非人力可改。”马天荣这时候才想着妇人就要离去之事,于是便问:“为什么忽然说要离开呢?”
妇人回答说:“像我们这样戴月披星地欢情厮守,终究不是长法。不久后,你自然会有妻子,我们也就不必再如此纠缠了。”(这时候妇人还记挂着马天荣,可称痴情,只是,马天荣不觉)
天一亮,少妇便就此离开了,走时将一包药送给马天荣,说:“分别后恐怕你会得病,服这药应当可以治好。”(一片痴心知不知)
第二天,果然有媒人来马家。马天当头便问女方的相貌,媒人说:“不美,但也不丑。”(在妍媸之间)马天荣再问:“多少聘金?”答说:“约四五两银子。”
马天荣自然不愁这礼金了,但想想还是有点不放心,便提出要亲眼见见那个女子。媒人怕良家女子不肯抛头露面,就约马天荣一起去见见。到了女方家,马天荣跟着媒人进去,果然见一个女子坐在屋里,身子伏在床上,正让侍女给她搔背挠痒痒。
马天荣急匆匆从她身边走过,看了一眼,女子面容长得果然和媒人说的一样。到了商定聘金时,女方并不计较,只要一二两银子,打发女子出嫁。马天荣以为得了便宜,就按数交付了银子,又酬谢了媒人及写婚书的人,妇人之前给的三两银子恰好用完,也没多费一文钱。
选了个良辰吉日,马天荣将女子娶进门来,再一看,立马就傻了眼了,原来新娘子是个鸡胸弯腰驼背的女子,脖子很短就像故意缩着一般;再看裙下,露着两只尺把长的大脚。
若是按结尾来看,这自然是个极诙谐的喜剧。但若是想到这妇人由灰心、伤心到寒心、死心,则又是另一番滋味。
故而,痴情、痴心有时未必就能摇动人心,貌美、色绝反引得人心迷乱其中。只是,妍媸最后若仅为一场笑话,又有多少后悔,重忆旧时深情呢?
上天若是非要在这份感情上加个期限,希望是一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