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前的济南,同属一厂的一位科长得知我所去读书的地方在五棵松,脱口而出“哦,那是郊区”。几年前,在东高地,兄弟单位的同事无不羡慕的说“哦,那是城里”。
其实,我没有在城里,我在永定路。
最初印象里面的复兴路,整洁而宽阔,那时车子不多,整个三街坊里面每座楼下只有屈指可数的富康和桑塔纳,当时的二街坊菜市场还在国防大学楼下的南北小巷子里面,让人不得不诧异于在京城整洁的外在下面,会有如此芜杂的所在,直到一年之后在什刹海附近的四环菜市场又感受了一番,其实,这就是真实的生活。
没有在双槐树的宿舍待过,一直在三街坊,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们,不服不忿的炮儿爷,留着长发,长长的胡子,夹着一瓶牛二,拎着一捆青菜,骂骂咧咧地远去。大冬天穿着跨栏背心骑车的老大爷,一路不住地招呼着,以及渐渐老去了的航一代们。总有收破烂的蹬着三轮,游荡在房前屋后。
三街坊东面的采石北路,还是一段残破不堪的路,撒满了沙土,有车经过时,登时尘土飞扬,路边是与路等宽的野草地,在城市的夹缝中自在地枯荣。那时的夜寂静而又深沉,远离了主干道的喧嚣,在312楼,某个盛夏的午后,将地板上洒满清水,惬意时,楼下却已经是淋漓不止了。却没有人冲上楼来,喊几句而已。
最初大院北门的金沟河路,两边是成排的店铺,直到后来,历数了周边红火的餐馆和店铺之后,才更为深刻地理解了其实依附于此的,不仅仅是我们。在北门西侧,我吃到了平生第一次的烤肉,跟黄老师和董纯,那时,八号楼正在装修,现在,很快,新一轮的加固工程即将开始,金沟河路却已经早早地改变了模样。
从北航到永定路,一般是坐公共汽车,记得2002年冬天的那一场大雪,我在公交车上足足四个小时,那一路,赏够了雪景,车过航天桥,跨三环的阜成路立交桥上,已经没有一辆车的影子,一个隠于雪的世界,在那一刻给人的只有纯净。一个北方的城市,在冬日怎能没有雪?
有一次,与师兄从北航骑车回永定路,也就开始了自豪的丢车历程,几年的光景,13 辆自行车不知所踪,于是经常地奔波于永定路和老山之间,早些时候是在八宝山地铁口,随便问下,就会有人上前,领你走进还没有建成雕塑公园的村子里面,七拐八拐之后,一群男人在外面玩牌,在门后的墙下,总会停着几辆漂亮的车子,开价也不高,一手交钱,一手拿车,然后匆匆逃离,到了车棚,修车师傅会问,“便宜锁,还是贵一些的?”只是在每次选了贵的锁之后,车还是会丢。最快的一次,中午回家,那时中午还不供餐,拖地之前去阳台拿拖把,车子还在,拖完地回到阳台时,车子已经不见了。
东院,最初远没有现在整齐,最南边的锅炉房边上,有一大片水泥地,不是太大,却也适合踢球,常常在下午,会有一场球儿,总是酣畅淋漓,虽然总会不小心把球踢进边上的大水池子里面,却总会有一根带着大笊篱的长杆放在水池边。记得冬天总会是要下雪的,有几次,我们一起去扫雪,热火朝天之后,然后踢球,嘴里却总是振振有词,以至于在四环边上也可以听得见。直到最后,被领导接见,才改到了班后,而那时,我还在读研。工间操时,总要遛猴儿,尤其是在雪地里面,却感受不到冬日里面的寒冷,即便是雪融进了鞋子里面。
致敬陈队,十几年后,一如既往地敬业。
这一方天地,不大,却是见证了整个航天的历程,清晨,永定路和正大路金沟河路一起,被车流拥挤着,自行车穿行在车流的缝隙中,不断有老楼倒下,也不断有新楼拔地而起,像极了三街坊门口躬行的老人们,以及涌入涌出的年轻面孔。
已经六十年啦,在永定路,在这片土地被周围变化着的变化所包围的院落里面,也正在变化着。新生的,走向更远的郊县,却以情怀相系。远去了的,是无问西东的芳华,切近的,是宏大的历史进程,已然选择,那就无悔地付出吧。
其实,永定路是一个复杂的所在,最初的一体,最终的割裂,以及现在的支离,共生共荣而又相互依存,以至于惺惺相惜,这里有一院,二院,四院和九院,却都在一个院里,本是同根生,却在许多地方相煎何太急。
但有一句,“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