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凉找到简述时,他正在屋子的床上发呆。
凉凉好奇地打量着空旷旷的屋子,问他:“你不会是破产了吧?”
她记得简述以前的家,摆满了古董,各种各样,他将那些古董视为己命,每天用干布轻柔仔细地擦着,仿佛对待他那爱恋已久的佳人。每次凉凉找他时,他就会给她讲他新收入的古董背后的每一个惊险神秘的故事,于是凉凉脑海中充满了一堆荒诞怪异的故事。
简述看到凉凉一愣,跳下床,看了下四周又看了看凉凉,说:“走,还是上你家说话去。”
凉凉点点头,她也不喜欢在家以外的地方呆着,所以她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
简述牵住凉凉的手,凉凉想挣扎又停下来了,简述宽大温暖的手让她觉得很舒服。
凉凉的家就在简述隔壁,不大但很温馨,当初装修的时候,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角落每一件家具都是她琢磨后又精心挑选的,因为这个是她和林浩的婚房。
屋里有淡淡的檀香味,很好闻,有种古老神秘的味道,闻着,就仿佛很多飘飘渺渺的东西在轻抚着你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简述放开凉凉的小手,然后坐在沙发上问:“你找我有事吗?”
凉凉有点恋恋不舍地看了看简述的大手,又想起自己找简述的事情,咬着唇出声:“简述,我怀疑林浩变心了。”
简述有些讶异:“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凉凉歪着脑袋想了想。
似乎是从办公楼那场大火开始的,那火真的很大,崩塌的楼房,凄厉的叫声,炽热的火焰,窒息的空气……所有人都在那场熊熊大火的人间惨剧中逃跑着、尖叫着、翻滚着……凉凉也拼命地跑着,身边很多或是熟悉的或是陌生的面孔,每一张都带着绝望和痛楚。
凉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来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家里呆了多久,直到林浩和简述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她扑进林浩温暖的怀里害怕地嚎嚎大哭,身后,简述望着她,眼神悲痛又欣慰。
那段日子林浩给了她极尽温柔而热情的安抚,他们忘情地在家里做爱,床上、地毯上、沙发上、浴室里……家里每一个角落,他们极尽缠绵悱恻。凉凉尽情地呼吸着他身上温暖的气息,沦陷在他编织出来的情欲中。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凉凉记得有一晚,他们正在缠绵时,林浩突然推开她,脸色苍白起身去了浴室,然后回来就沉沉睡着了。
从那个时候起,即便凉凉对他极尽挑逗,可林浩只是乏乏地应付了事甚至是将她推开,苍白着张脸说他累了,然后沉沉睡去。
简述静静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说:“或许他最近累了,或是,生病了……..”
凉凉委屈地点点头,说:“我刚开始也以为他累了或是病了,可是我找了他最近的检查报告,除了贫血什么都没有,后来我又发现了其他的东西…….”
自那晚后,凉凉心思重了,她偷偷地观察林浩的一举一动。
她发现林浩经常躲在书房里偷偷地看一张相片,神色悲哀又缠绵。有次她假装给他打扫书房,林浩却警惕地望了她一眼,把相片偷偷揣进怀里,快速离去。
凉凉哽咽着,望着简述说:“你不知道我还在他书房找到了什么,他的一个笔记本,他写着“我爱你,你却离开了我”、“今生我们不在一起来生我们再续”、“我想抱住你却无能为力”……….呜呜,”凉凉放声大哭,“简述,你说他不是变心是什么,明明我就在他身边,他写的东西肯定是给其他女人的。”
简述把她拥入怀中,凉凉眼泪落在他怀里,冰冷冰冷的,一点点渗透他的心,他微微颤抖了下,他叹息着说:“凉凉,还记得当初你是怎么嫁给林浩的吗?”
凉凉点点头,她当然记得。
她、林浩、简述三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是若是一男一女相爱后顺理成章就结为夫妻,两男一女有情了却是扯不断剪还乱。
林浩和简述让她抉择时,那个时候她正痴迷着琼瑶里毁三观的电视剧《婉君》,然后也学着女主扭扭捏捏地给他们说,你们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吸引我的地方,我想我的确是对你们两个都有情。
后来,林浩使了坏心眼,哄着她喝酒把她灌醉后,两人就睡到了一张床。
她和林浩结婚的时候,简述把林浩狠狠地打了一顿,然后在他们婚房隔壁也买了一套房子,警告林浩说,哪天只要看到凉凉掉一滴眼泪,他就把她夺过来。
结婚后的几年,林浩极尽宠溺不敢让凉凉掉一滴眼泪,只是现在,凉凉却掉泪了。
简述轻轻吻了吻凉凉的发丝,柔声道:“凉凉,还记得我当年的话吧?我一直在等着你,现在他变心了你也可以出轨了。”
“可是。”凉凉茫然,她抬头望向简述。
简述的吻从她的发丝落到她的唇上,轻柔,缠绵,又火热,她想推开,可是却推不开,也舍不得推开。他的怀抱好温暖,他的吻好热情,就仿佛她这段时间一直不安稳又冰冷冷的灵魂被拉了回来,好奇怪又好舒适的感觉。
屋门突然被推开了,林浩高瘦而越显单薄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凉凉推开简述,忐忑不安地埋下头,她以为林浩定会勃然大怒或是拂袖而去。可是都没有,他只是苍白着一张脸,看着简述和凉凉,眼中有嫉恨有愤怒有悲痛还有……一丝欣慰。
简述又把凉凉拖入怀中,望着林浩,一字一眼地说:“既然你要不起她,那给我吧!”
然后,凉凉听见林浩干裂的嘴唇吐出两个字:“可以!”
林浩搬出了他们的婚房,住进书房里。简述堂而皇之地住进了他们的婚房。
凉凉第一次被简述压倒在他们的婚床上时,她使劲挣扎。
她忘不了,这张婚床是她和林浩亲手挑的,他们无数个晚上在这张床上缠绵悱恻,她还记得很多次缠绵完后,林浩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说,我的千千万万个子孙都跑进了这里。她抱着林浩笑得风情万种。
凉凉没挣扎多久就妥协了,因为简述吻着她的唇还有温和的大手抚摸着她的全身时,她又有那种奇怪又舒适的感觉,酥酥麻麻的,暖暖和和的,似乎那一瞬间所有的冰冷都驱散开来。真舒服,她叹息着,就仿佛自己所有的灵魂都被温柔而温和地抚摸着,她不知道吸毒是什么感觉,但她觉得吸毒上瘾会是这种感觉。她双手环住简述的脖子,眼神妖娆妩媚,声音嘶哑而性感,她轻轻咬住简述的喉结。瞬间,简述表情痛苦又愉悦,在她耳边轻喃着:“凉凉,你就算要了我的命,我也愿意。”
凉凉以为自己每夜销魂蚀骨的呻吟声会引来林浩,可是他没有,凉凉有些时候与简述缠绵完后,看见他,他脸色依旧苍白,漠然地望着凉凉。有一次,凉凉忍不住伸手拉住他,他轻轻地把凉凉的手拿开,转身离去。
凉凉想起他那句轻飘飘的“可以”,心中的恨意和怨意越发浓,她存了报复的心理,每晚与简述缠绵时故意把声音叫得很大,白天也缠着简述秀恩爱。
这种荒诞的缠绵入骨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
某天夜里,凉凉醒了,她是被冷醒的,她伸手一摸,往常抱着她的简述却不在。
她起身寻找时,听到书房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声。
她偷偷地把耳朵贴在门上。
“还是没找到吗?”这是简述的声音。
林浩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倦,还有绝望:“你说的那些地方,我都找了,都没有。”
“快没了………”简述声音带着点微微的颤抖。
“你的身体还能坚持吗?”林浩问着。
“还能坚持一阵。我先回去了,免得惊到凉凉了。”板凳拉开起身的声音。
凉凉急忙逃回房,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装睡。
一具火热的身躯从背后把她环住,身后的男人发出轻微的叹息,温热的呼吸轻扫着她的脖颈。
她闭着眼睛在想,他们在找什么啊,是不是找那个让林浩变心的女人,还有他们在坚持什么呢。
凉凉迷迷糊糊地想着,然后在温暖的怀抱中沉沉地坠入梦乡。
凉凉觉得最近家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恐慌和不安,林浩和简述的表情,总让她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或正在发生。
她问简述,简述却轻吻了她一下,给她说没事。
她却依旧感觉到简述的不安,因为他每时每刻都跟着她,抱着她,仿佛怕她随时消失掉,就连他抱着她做爱时,也比往常多了更多的疯狂和热情。有些时候,她半夜醒来,会看到简述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有一天早上,凉凉醒来,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突然,她觉得家里好像少了什么,她使劲想了下,才发觉,屋子平常那熟悉好闻又古老神秘的檀香味没有了。
她起身,去找简述,却看到书房内,简述坐在林浩的简易床旁边。
她走了进去,他们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她。
“我再也找不到她了。”简述双手抓着头发,声音透着浓浓的绝望。
躺在床上的林浩却微笑着,轻松地说:“我很快就可以找到她了。”
听着他们的对白,凉凉气得大叫:“简述,林浩,你们究竟要去找哪个女人?”
可是简述没有回头看她,林浩也没有抬头看她,他们都没有回应她。
简述惨然一笑,笑声比哭声还难听:“这次又被你抢先了一步,就像当年,你抢走了我最爱的女人。”
林浩继续微笑着,声音很虚弱:“我先去找她了,简述,你再让我一次吧。”
林浩的眼睛慢慢地闭上,手从床上滑了下来,一张相片轻轻地飘落在凉凉的脚下。
凉凉弯下腰去看,愣了愣。
照片上是她结婚时候的样子,那个时候的她身着白色婚纱,脸上笑得幸福而灿烂,照片底下写着几个字:
1997年秋,卒。
她记得1997年秋天,那年她的办公室大楼发生了一场很大的火灾,而现在已经是1998年秋天。只是卒,是什么意思?
一只大手轻轻地抓住她的手,不暖和却温度适宜,她抬头,林浩站在她面前含着笑望着她。
她看向简述,他背对着他们,痴痴呆呆地望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林浩的尸体。
凉凉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幕。
她问正在擦拭古董的简述:“这世上最贵重最稀有的古董是什么呢?”
简述想了想说:“是回魂檀香,很古老很神秘的檀香,据说,能够让人的灵魂归还,”他又神神秘秘地贴在她耳边说,“只能回女人的魂,但据说女人的魂得靠不断地吸收檀香味和男人的阳气精气来存活,而男人阳气耗尽自然也会死去。”
她啐了他一口:“没个正经,胡说八道。”
1997年秋,浓浓的大火烧尽了一栋办公室大楼,无人生还。林浩、简述悲痛绝望中耗尽所有家产,寻来了世上最贵重最稀有的回魂檀香。
那日,他们打开家门,满脸惊慌的女子扑向他们,“你们终于回来了”,其实,是她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