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是味觉的体现,舌面上味蕾的适宜刺激形成的感觉。味道一旦形成记忆,便很难忘记。它会在某个不经意的场合,悄然滑过舌尖,伴随着曾经的记忆,一齐展开尘封的闸门,混合着感动和泪水,涌向我们。
最初的婴儿期,是闻着妈妈的味道,允吸着香甜的乳汁;到后来,妈妈的饭菜香,伴随我们每一天的成长;成年以后离开家,始终难忘家的味道。
如今,为人父母的我们,一次次的尝试,将曾经的味道留给孩子。但无论我如何的努力,都不能还原那记忆中的味道。我没有得到妈妈的传授,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只能在自己的记忆里,一次次的回味。
遗憾的味道
小孩子最喜欢过年,吸引他们的,无外乎吃美食、穿新衣、放鞭炮,再加上拿红包。这些美好充满我童年的记忆,现在的孩子可能无法体会。
过年时吃的花馍,我记忆深刻,一个面团可以做出各种造型,对于小孩子的我来说,简直太神奇了。
开始做花馍的时候,我一定要搬个板凳在旁边看,即使嫌我碍事也不挪动半步。看着面团在妈妈手里就像活了一样,一会变成一只小兔子,一会又是一只蝴蝶,我在一旁不停的发出惊叹声,对妈妈的巧手满是敬佩。
有时候妈还会用大红枣,和擀成长条的面饼相互缠绕,几下子就可以做成一朵花,每个花瓣的中心都有一个红枣,我最爱吃这种有枣的馍。蒸熟以后的枣花馍鼓鼓的,红枣被面裹的更紧了,从面里面把枣抠出来吃,别提多有意思了。
还有一种食物也是过年的时候才会吃到的,那就是粉蒸肉。小时候的日子过得紧吧,家家都是算计着过。不像现在的孩子,只有想不到,没有得不到。我那时是天天想日日盼,只有到了过年的那几天,才可以大快朵颐,想吃什么有什么。
粉蒸肉这种食物,即使在春节,也不是每家餐桌上都有的食物,这取决于巧手的主妇。妈做的粉蒸肉的味道我至今回味,因为没有得到传授,我一直不会做。加之工序繁琐,即使对照着菜谱也不敢轻易尝试。所以想吃的时候就只能到餐厅或是超市买上一份。但是每次吃完,便会增加一份失望,与记忆中的味道总也不能匹配。因为总是失落,便伴随着更多的想念。
对于面食的制作,我更是不敢过多涉及,因为实在是太过狼狈,一顿饭之后的收拾工作更是麻烦。所以我从来也未敢尝试做那各种造型的花馍,便再也没有体会从面里面抠出红枣的喜悦。
当熟悉的味道不再回味,当亲人渐渐远去的时候,留给我的只有遗憾。拥有的时候理所当然,所有似乎都是唾手可得。只有失去了才发现,那是如此的珍贵,我能留给孩子的味道是那么乏味,远不及我曾经得到的。
重生的味道
毁坏了心爱的物品,会有伤心,但如果看到它又重生,那份喜悦只有亲历才能体会。不是只有珍藏的文物修复,才可以散发光彩,生活中的小物,巧手的妈妈拿来修补,同样有别样的味道。
我从小就属于破坏型的,什么东西到我手里寿命都减半。手碎还下手重,没有一点姑娘家的灵巧。还好保留了女孩的爱美,外表看还算像个女孩,喜欢戴漂亮的小卡子,穿新衣服。不过这些不是伸手就有的,总是要到换季或是年节、生日的时候才可以。
那是一年的夏天,妈下班回来从书包里面拿出一个发箍送给我,天气逐渐热起来,用发箍可以把碎的头发拢起来,好看又利落。发卡粉粉的颜色,细细的还闪着银色的亮点点,漂亮极了。
戴在头上,我总是忍不住拿下来看看,再戴上,再拿下来,总也看不够。就在上体育课的时候,我刚摘下发箍就听到老师的哨声,集合了。还没看仔细就赶紧往头上戴,忙乱中发箍被头发别住,挝的弯度过大,咔吧一声,发箍折了!
非常沮丧的回到家,拿出两半截的发箍,等着妈的数落。我倒很希望妈骂的狠一点,掩盖我心里面的失落和伤心。不过那天我没有等来责骂,倒是妈变的一个魔术把我看呆了。
她拿着两根弧形的塑料棍儿(现在只能叫棍儿而不能叫发箍了),选了其中长一点的那根,打开煤气在火苗上面来回虚烤,感觉塑料软了,迅速的离开火苗,两只手配合的互相一拧,一个有两个圆圈组成的8字做好了。然后又拿来另一根,同样虚烤一下,将弧形拉成直线。最后将塑料棍儿的断面烤软,捏成圆头。做好了以后把这两样东西放在窗台上,跟我说要等一会才可以动,就忙着做饭去了。
我不知道妈做的这个能干什么用,只知道我心爱的发箍变了样。我守着窗台不舍得离开,两眼盯着重生的发箍生怕它跑了。她做好饭看我还趴在窗台,就拿过来往我的辫子上别。然后用一个小镜子放在我的脑后,让我对着大镜子看。
太神奇了,我半天没说话,看着镜子里的小辫子,一个粉色的8字卡别在我的头发上,那根斡直了的塑料棍穿过8字的两个圆圈和头发,我的发箍被妈妈变成了卡子,她的手也太巧了吧,我高兴的蹦起来,满是敬佩。
刚做好的发卡有一点淡淡的塑料味儿,我贪婪的闻着,一点也不觉得刺鼻,倒希望它永远存在,和这个重生的发卡变为一体,烙印在我的记忆里。
一件物品的失而复得,带来的惊喜可以超过最初的拥有,即使它已经不是本来的样子,即使它还带着修补后的缺憾,但那些都不能掩盖内心的喜悦,即使它还有一点不那么好闻的味道。
幸福的味道
幸福是一种感觉,于每个人都不同。同样一件事情,在有些人看来可以体会到幸福,而在另一些人则会无感,更有甚者还能体会出相反的情感。
我一直珍藏着两双小婴儿鞋,是我怀孕的时候妈妈给做的。新生儿穿的那种,软软的棉布做成,鞋底也是布做的。这两双鞋孩子从来没有上过脚,还是新的。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其他穿小的衣服一起,送给别人。就这样一直收藏着,是一种幸福的回忆。
我生小孩比较晚,一直被家里催着。潜意识里总有一种感觉,生了孩子的人,精力大多放在孩子身上,对于家里的照顾就少了。
得知我怀孕之后,感觉终于放下心来的妈妈,便开始给孩子做这双小布鞋。因为身体不好,妈已经很久没有出家门,更别提做这些针线活了。她翻出久以前的剩布料,折折叠叠比划几下,然后又找来几个颜色鲜艳小扣子,准备工作完成了。
家里有一个藤编的针线笸箩,外面黑色里面刷红的那种。虽然一直没有使用了,但是针头线脑的工具还都在里面。只一个下午的功夫,妈盘腿坐在床上,两双小布鞋就做好了。
一双是淡蓝色的,略小一点,另一双是粉色。看到成品我才知道,那几个小扣子不是系带用的,被钉在了脚掌的部分做装饰。从来没有拿到过这么小的鞋子,当时还开玩笑的跟妈说:这么小的鞋子像是给猫做的,孩子怎么能穿的进去。而妈则担心的回复我:好长时间没做活儿了,都不知道尺寸,怕是这鞋做大了。
果然被妈妈说中了,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小脚太小了,袜子都穿不住,更别说穿这鞋了。等大小合适可以穿的时候,已经是冬天,又太薄了。
虽然孩子没有穿过一天,但我从来没有感觉遗憾。就仿佛这个鞋做出来就是为了做纪念,我把它和孩子的胎发、出生时系在孩子手腕上的编号一起,收在一个盒子里。有时候拿出来看一看,重温一下过去的时刻,那里有幸福的味道。
既是幸福,便没有遗憾。既是拥有,便值得珍藏。
人生经历,五味杂陈。每一个阶段,都有不同的回忆。每一个回忆,都有不同的味道。当亲情不在的时候,除了留恋和不舍的苦涩,更多的应该是感念曾经的拥有,那是幸福的味道,幸福是要不断传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