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跑完出租车已经午夜两点了。我匆匆收了车，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洗漱完毕，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这一年的时间我一直跑夜班车，考虑到年龄大了，跑夜车比年轻人经验丰富一些，遇到突发情况还能从容应对。
开夜车时间久了，我的生物钟也颠倒了。白天休息的时候无精打采的，一到夜晚，就像打了鸡血似的特精神，眼睛也贼亮贼亮的，大老远就能判断出站在马路边的那人是招手拦车，还是甩着胳膊玩呢。
就说前几天吧，午夜12点刚过，我的车来到了平安大街，看到前方大约100米的地方有个人影在晃动。凭着多年开车经验，我断定那人一定是喝醉酒了，而且还喝了不少。他见我的车子过来，两只胳膊还不停挥舞，像是无法控制了。我纳闷，这么晚了，这醉鬼（暂且先这么叫他吧）一个人站在街边，身边连陪着的人都没有，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啊。
如果平时夜里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们一般都会视而不见，虽然这样做有拒载嫌疑，但以前遇到酒鬼吃过亏，所以也就硬着头皮绕过去了。
看到我的车子驶过来，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也顾不上即将跌倒的身体，抓住车后门把手如泥鳅一般钻了进去。进入到车子里，他像是躺在了自家床上，问什么都好像与他的耳朵无关。他浑身都是浓浓的酒味，好像于酒缸里泡过一般。而平时滴酒不沾的我，闻到这酒味仿佛瞬间就能醉。
见他醉汹汹的瘫倒在后座，如若强行把他赶下车也不通情理。我尽量耐着性子问他要去哪儿？他如一摊烂泥似的，窝在原地就是不吱声。一连问了几次，总算听到他的嘴里挤出来几个字，像蚊子叫似的，好像一个叫“幸福花园”的地方。
夜深了，我载着一个醉鬼，朝一个叫”幸福花园”的小区奔去……
半路上，那醉鬼开始折腾了，可能是由于酒精挥发的缘故，他不停在后座变换着姿势，看架势是想让自己待得安稳些，可那瘫软的身子根本不听使唤，最终他选择了一个后仰的姿视。这一连串的动作，显露无疑地在后视镜里轮番上演着，被我看得一清二楚。这还不够，他连续打着嗝儿，我估摸着他的肚子这会翻江倒海了，酒精与下酒菜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从他一张一翕的嘴巴里源源不断往外输送着，就像车外的风，从左窗子吹进来，又从右窗户流出去。
我摒着呼吸一边掌控方向盘，一边还防备醉鬼将胃里的混合液体发射出来。以前就拉过一个醉汉，在我的车子里吐的一塌糊涂，整整一个星期车子里都充斥着酒精的味道。
还好，路上还算安生，当看到“幸福花园”四个霓虹大字出现在了眼前，我松了一口气。我对醉鬼说，你该下车了！他似乎没有听到我这么文雅的提醒。我提高音量分贝重复了一遍。他才睁开似酒精浸泡过的一双醉眼，不情愿地朝车窗外望了望，打了一个响嗝之后，开始舞动双臂，“错了，走错了！”
“那你要去哪儿？”我尽量压着心头的怒火，不让它爆发。如果时间倒回几年去，我早恼火了，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脾气慢慢变小了。
只听到他嘴里嘀哩咕噜说了一大堆酒话，耐心从那堆酒话里面摘了半天，才摘出几个有价值的字出来。这次弄明白了，他要去城西一个叫做“幸福花苑”的地方。好不容易说完话，他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瘫软了，那些话把气都消耗光了。
我检查了一下车门是否关好，遂调转车头，朝“幸福花苑”的方向驶去。也不知现在的开发商是如何起名字的，尽管两个小区就差了一个字，位置却南辕北辙。
城市在夜色里睡着了。虽说已进入春天，但初春的风还带着一股凉意。一阵轻微的鼾声从后座缓缓升起——醉鬼睡着了。
穿过一条长巷子，“幸福花苑”赫然在目。我将车挡挂在N挡，跳下车，打开后门，想扶醉鬼下车。那干瘪气球样的身子像是粘在了后座上，怎么拉都不动。我的叫喊声像是一股气流灌进了干瘪的气球，他有气了！没料到这次醉鬼更绝，他不仅借着酒劲大声叫嚷着，还埋怨我又拉错了地方。他还问我工号是多少。一声“我要投诉”划过空夜，传向小区亮灯地方。
莫非他醒酒了？我问他，你家究竟在何处？这如同对牛弹琴。
我说好吧！请坐好，这次我把你拉到你要去的地方！我努力压着心头燃烧的怒火，调转车头，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驶出了巷子。这次，我把车驶向了小区附近的一个警务室。我想，到了警务室，你可能就想起家住哪儿了……
开出租车时间长了，的确遇到不少“奇葩”。一次晚上拉了个年轻人，说要去某医院。车子到了医院门口，他从五个口袋里挨个摸索了个遍，只找出2元钱。我看他当时样子挺窘的，就说，算了算了！他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问我有微信吗？我说有啊！他非要加我的微信，说把欠下的3元车费发红包给我。我还夸这小伙子还挺机灵的。扫完微信，就等3元发过来。只见他划拉完手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满脸堆笑说，叔叔，我手机里只剩1块钱了……
少给一两块车钱也没什么，谁都有迷糊的时候，没有就算了！如果遇到下面的主儿，能让你哭笑不得。
那个午夜，一个单身女人拦住了车。她一上车，浑身散发出一股廉价的香水味道。那刺鼻的气味，直接能把人熏晕。从后视镜里看她脸上还涂了厚厚一层香粉，那种打扮也不怕晚上出来吓到人。她很疲惫，告诉完她要去的地点，后脑勺就仰在靠背上梦周公了。
车子跑了大概十多分钟，到达了她要去的一个城中村。看她还靠在后背上，我提高嗓门提醒她该下车了，她仍仰在那儿没动静。我点燃了一根烟，大口抽了起来。闻到烟味，她轻咳了几声，这才缓过神来。
我说:“请付15元车钱。”她仍不紧不慢地整理了着她的一头红发，用暧昧的语气对着我轻声说:“大哥，能给我一支烟吗？我没有钱，你看我怎么样啊？”听完这轻浮的话语，叼在嘴里的烟差点掉了下来。
我一本正经地对她说:“妹子，这么远的跑一趟，15块钱车费也不算贵，你在包里再翻一翻！”她仍没有下车的意思，用那双涂满深色眼影的熊猫眼直勾勾盯着我。“得，这车钱我不要了，你还是赶紧下车吧！我可是本分的人，你别给我来这一套，深更半夜的怪瘆得慌。”
“别装了，一个开出租车的，别假正经了，快跟我乐呵去吧！呵呵……”
听着她笑，我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怒火越烧越大:“你给我下去！干什么不好，你非得干这个！开出租车怎么了，我正大光明！”
直到她讪讪的踩着一双高跟鞋消失在了黑夜里，我才停止了怒号。把我当什么人了！一脚油门踩下去，我离开了城中村。
路上手机突然响了一下，那是短信的声音。我把车子停在路边，点开短信，几行熟悉的字映入眼帘:“今晚降温，早点收工吧。”
那是妻子发来的短信。她身体不太好，年纪轻轻的老头疼。我短信回了个“好”。车窗外真的起风了，瞧那轮圆月，都躲在了云层里不出来了。该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