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四月

八月立秋

      “立了秋,扇莫丢,中午头上还用着。”

      秋老虎在江南大地上怒吼,到了中午热气冲得赛过大暑,年轻人们不得不把早早买好的时髦外套又塞回箱子,继续在汗衫里待着。

      可总有喜欢热闹的孩子,紧紧抓住夏天留下的尾巴,还在田间放肆跑着,阳光打在他们被热气烘烤得黝黑的皮肤上,和着汗水,油光发亮,像条条小泥鳅,怎么也不能被逮回家,他们一个个太机敏!抓住了也会从手心里滑走。

      天蓝如海,云白如羽,摆一板凳,倚着树荫,兜着双臂,秋日暖烘烘的,我在寤与寐间游离着,像是做了个梦,我在梦里狂奔,任双腿怎样的挥,双臂怎样的摆,都不会累,似乎能从这一端,跑到地球另一端……蛙鸣蝉声戳破了梦境,微微睁开眼,看见自由奔跑的孩子们,不禁想着想着,我又有多久没像这样随心所欲了呢?

      一颗心总在悬着。

      禅师说用功就是“饿来吃饭,困开眠”,然而又说世间人们,“吃饭时不肯吃饭,百种须索;睡时不肯睡,千般计较。”

      一颗心无时无刻不在忧虑徘徊、疑惑、纠结,寻觅着快乐,却始终忧郁困苦着,因为他们就连吃饭睡觉都在提心吊胆,让生活中只占一部分的负面情绪蔓延到全部,无论在做什么都会被盖上一层阴霾。

      恍惚间又见孩子们嬉戏,我的心也像是跟着奔向了童真美好,肆无忌惮地笑着,闹着,心中建高的水坝放水倾泻而出,有种久别重逢的畅快。

      晚霞糊在天上,让整个世界都变了色。我就这么坐着,望着,听着,闭上眼,就觉得是难得的清闲了。



九月白露

      城南桂树像是沉睡了般,秋都来了,还不动声色,直到白露的风刮过,才把它们吹醒,茫茫然张开了眼,慵懒开放一树黄花,我这才算看到了秋的影子。

      回忆儿时独爱金秋时节,遍山都溢着桂香。我爱和同伴们聚在树底,拿着小玻璃瓶,往里采些露珠,扒拉树枝,摘下隐匿叶间的桂花,浸没在瓶中,让香气沁入露水各个角落,便说这是秋季秘制香水,用手在瓶上拨一拨,香气就飞出来,这浓香,闻一闻就会醉!

      我看现在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又有谁堪摘?路过城南四合院的人们,只是往桂树下寥寥扫上几眼,不以为意,继续赶路,而我也只驻足片刻,之后又得奔向下个地点。当我意识到这点,便发觉,童年真的远远地离我而去了!

      时光如流浪的水,淌过岁月年华,不舍昼夜,无论美好的、苦痛的、欢愉的、悲伤的,都已成往事,留下来的是一些思考,一些感怀。

      啊!今年桂花飘香,而斯人已去,斯事已是过往,我想着,想着,青春是怎样的无畏,怎样的热烈,又是怎样在时间的流浪中,悄悄离去?



十月霜降

      从城南走出,踏着石砖瓦片,经过羊肠小径,看见一片天,一座城,思绪泉涌。我要走出去,去到远得不能再远的地方,走到远天的尽头。

      怎样的约束都绑不住一个自由人。

      也许是因为前世留下太多遗憾,寄予了太多希望,才让今生随性如狂马,眼前只有自己的乌托邦。

      理想就像风筝,即使远得很,那根线也依旧拴在手中;通向目标的过程就像旅游,即使目的地,攥着手中的地图,总能到达。



十一月立冬

      飘着鹅毛大雪,你在路灯下守望,我狂奔向你,想要触碰到你,极力伸出手臂,飞身像你扑去,揽住的却是一场空。

      我在夜半梦醒,泪珠还挂在眼眶,再难入睡,起身到窗边,今夜的月光格外凉,飘着的雾气格外轻。

      倚着月色,极目望去,一黑天,一明月,一个人,梦已都醒,还如何消夜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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