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离开一年余了,最不能忘怀的是他的背影。
周末,带辰回去看外婆,看到楼梯间的“大龙马”和“三脚鸡”上面满是尘埃。我用手弹尘,泪水簌簌而下,这曾是父亲挚爱,承载了我们太多的欢乐。
父亲为人敦厚老实,少年参军,退伍后便成了一名工人。其一生坎坷不断,幼年丧父母,老年丧子,但从未听他抱怨过命运的不公。
小时候,每逢年初一,父亲会用他的“大龙马”搭我们姐弟四人到街口河滨公园玩,看舞狮。“大龙马”乃旧式单车,双杠,后坐又宽又大,显得笨重。父亲将妹妹和弟弟放在前面,坐在双杠上,我和姐姐坐后座。我搂着父亲的腰,姐姐搂着我的腰。父亲剃着小平头,穿着墨蓝色西装。一屁股坐在座包上,高声说:“坐稳啰,大龙马要出发了。”他使劲一蹬,车便动起来了。一开始还摇晃几下,后来便是稳稳妥妥的。慢慢地,我看到父亲后脑勺的头发微微湿润了,但他从不停歇,一口气蹬了七八里路,到了街口,才停下来。我实在想不通,一米七不到的父亲哪来的能量,掌控着这笨重的“大龙马”。停好“大龙马”,父亲领路,我们便排着队跟在后面,我觉得父亲此时的背影格外高大。
这种乐趣一直持续到我读六年级,后来上初中的姐姐不坐父亲的“大龙马”了,慢慢地,我们都不愿意坐了。父亲推着他的“大龙马”,走得很慢很慢,背影渐行渐远。我当时竟就这样让父亲落寞而去。
后来,父亲年纪大了,跨不上“大龙马”了,就买了一部脚踏三轮车,父亲叫它“三脚鸡”。每天早上,他骑着“三脚鸡”,哼着不成调的歌,搭着他外孙出去吃早餐。只见他双手握把,微驼的背拱起来像背了一个锅,两脚奋力一蹬,车便稳稳前行了。小外甥在三轮车的车斗里兴奋得大叫。我看着他的背影莫名的心酸。
再后来,父亲病了,没好起来。他走那天,我做了一个梦,梦中父亲对我微微一笑说:“我走了,照顾好妈妈。”他向前方的大路走去,孤零零一个人,佝偻的背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我的视野。泪如泉涌,我成了一个没爸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