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雪憋了两天,终于下了起来。
老张守着屋里的铁炉子,望着窗外发呆。下了上午的雪珠子早已变成了鹅毛般的大雪,这会儿连院里那堆蜂窝煤也似乎看不清了。这场雪看着这么眼熟呢?先下雪珠子后下大雪花。对了,和小昌出事那年一样,那年小昌才十七。要是一开始就下大雪,小昌就不回家了。人呐,就是命。
雪停的时候,天色还不是很晚。老张在屋里转了两圈,推开门先把院里的雪打扫干净,顺腿推开大门来到街上。
通向村外的路两头都淹没在雪里啥也看不见,只有烟囱口冒着点黑烟。当年,小昌回家的路要是也被人扫干净可能就没后面的事了,想到这里老张拿起扫帚扫了起来。
不知不觉,老张觉得后脊梁冒汗了,混身上下说不清的舒坦。十几年了,老张憋了一口气,没有顺过。他心疼十七岁的儿子,恨老天不长眼,恨那家没人味的混账。
村外清水河的栏杆碰到了扫帚,这么快就扫到清水河了。老张立在河边,望着黑得发亮的河水出神。小昌小时候常在这里摸鱼摸虾,上高中后学习紧张,一个月才回来一次,也会绕道从河边走一趟。如果不是因为绕道,小昌那年就不会走葛庄那条路,也就不会看到倒在雪地里的老头。这就是命啊!
老张老泪纵横,扫帚也歪到地上,顺着斜坡向河里滑去。老张弯腰去抓扫帚,不留神滑向河里。
老张以为可以见到儿子了,没想到自己能醒来。睁开眼,身上盖上被,屋里暖暖和和的。这时,护士过来说“大爷,你儿子出去买饭了。”儿子,老张眼睛巴巴地盯着门口。过了小半天,一个小伙子端着一个饭盒进了病房。“哟,大爷醒了。”说着,把饭盒端过来,拿张凳子坐在床边准备喂饭。老张劫后重生,抓住小伙子的手,说得眼泪婆娑地“老天不绝我呀!儿子学雷峰做好事被人讹掉一条命,老子才会有人救啊。”
小伙子突然放下饭盒,双手有些局促地在腿上搓着,“大爷,您老是金庄的,大街第三户?”老张点点头。似乎有泪光在小伙子眼里打转,他慢慢跪在床边。“大爷,这是鱼汤,您慢慢喝。”小伙子动作很轻,很轻,老张看不到,小伙子其实一直跪着。一顿饭老张吃了不少功夫,小伙子就这么一直跪在床边。护士进来连夸这伙子伺候得周到细心。
爷俩聊得挺热乎。只是老张不知道小伙子是哪人,问了他也不说。“小伙子,你是好人,你救我时就不怕被讹吗?”“大爷,你是我救过的第5个人,只有一个讹我,所以还是好人多。”老张若有所思,窗外阳光刺得老张睁不开眼,浑浊的泪水又淌出来。
这场大雪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融化着,路面虽然有些水气淋淋,但很快已经变成一片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