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们就就是喜欢回首来时路，以为自己原该变成另一个人；不一定比现在好，也不一定比现在坏，但总之是个不一样的人。
——梁文道
大四毕业生，来回忆高考，实在是有些好笑，毕竟研究生考试都考完了，大学都要毕业了。但是人们想起高考，那种感觉又好像是不会改变的。
-01-
一个小朋友和我打电话的时候说，不想参加高考了。问为什么的时候，他说成绩太差，其实考不考都已经知道这个结局了。
我没有办法安慰着说“不考你怎么知道呢，说不定超常发挥呢？”
因为在知道平时成绩上不了二本线的前提下，其实说超常发挥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每年高考发挥失常的人千千万万，却很少有人一鸣惊人。包括我自己所经历的高考，对绝大多数人，都是一个稳定输出的过程，没有人可以在考场上如有神助，突然灵光一现。
这些话说起来有些残酷，所以我决定换一个角度说。
“你学了三年，都是为了这场考试，不管结果如何，你不去的话不觉得遗憾吗？”我想会是遗憾的，因为那边沉默了。
“无论结果如何，那都是考完之后考虑的事情了，就当给自己一个最后的交代，去考一考吧。这算是你高中的最后一件事了。”
终于，他点头说好。“我会去考试的。”
打电话的时候，距高考还有两个月。
-02-
我高考那一年，湖南卷特别难。
而我，在考完第二天对完答案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完蛋了，考不上大学了。”因为光是理综的选择题就错了8个，对这个数字记得格外清晰，因为选择题6分一个，实在错不起。算一算，6 8 48，选择题扣了50分，完蛋了完蛋了。
果不其然，最后成绩出来，理综191分，200分都没上。
关于考试当天，别人后来和我说，在从考场出来的时候，当时的年级主任站在花坛旁边，出来一个人就问“题目难不难呀？”
“难！”点点头。
“题目难不难呀？”
“难！”点点头。
“题目难不难呀？”
“难！”点点头。
问了大概几百个。
“题目难不难呀？”
伴随着傻笑。“嘿嘿嘿”，终于有人给了他不同的回复：“不难啊”。
别人和我说的时候，我以为这是一个关于年级第一的学霸碾压全部考生的故事，但事实上，唯一觉得题目不难的人，是我们学校当时一个未来立志做歌手早已放弃学业的人。故事的反转为高考带来了一种奇特的喜剧效果。
年级主任点头笑着对他格外温柔，没有攻击与讽刺，“不难好，不难好。”他可能满心寄托着这样的希望：哪怕是未来的歌手，走与寻常人不一样的道路，但是也能考个好成绩。
但事实上，13年的一本线是湖南省有史以来最低的一次，495分，甚至没有上五百分。
不知道歌手最后成绩如何，但是几年后的现在，偶尔地，有人和我说他还真的签了个小小的我们那里当地的公司，网易云音乐上还可以听到他的那两首新歌。我边听边感慨着，高考真不是唯一出路啊。
-03-
高考考理综的时候，我身体不舒服。早上哭着被我妈送到学校，然后哭着到学校旁边的小诊所打了一针止痛针。
打针的时候，医生告诉我妈，止痛针可能有副作用，就是会很渴，或者头晕。我妈急急忙忙买了两瓶矿泉水给我带上，然后我又哭着被我妈送到了教室门口。
本来那栋楼家长应该是不能进去的，但我当时泪如雨下，我妈心急如焚，楼下的安保人员便同意让我妈送我上楼了。止痛针的效果还未显现，我一路哭上楼，在正对着我考场的楼梯转角干嚎。
行人注目，然后我用余光看见了我的一位老同学，可能是哭相吓人，他没敢上前来问我怎么了。站在楼梯下方向我投来疑惑的目光。我妈抱着我，不停地给已经口干舌燥的我喝水。
她还想把我送进教室，但是这次是真的不允许了。
然后她问门口的安保人员，可不可以让我把水带进去，当然是不允许的。而我还在不停抽泣。但是很碰巧，每一层楼都有一个巡楼人员，而我们那一层的巡楼人员恰好是我格外喜欢的我的化学老师。
他关切地走过来问我怎么了，了解情况之后和我妈妈说会照顾我的，让她放心，先回去。然后又把水放在了门口的桌子上，两人目送着我止住哭泣，进入考场。
进入考场后，旁边的女孩子估计看见我脸上有泪痕，虽然素不相识，但是关切地和我说话，并表示要是我不行了会照顾我的。
心中十分感动。
我正好坐在第一排，也就是窗边，开考后，我看着我超级喜欢的化学老师提着一个凳子就坐在了我旁边，也就是外面的走廊上，我们之间只有一墙之隔，我扭过头就可以看见他圆圆的让人安心的脸。
时不时地，他就转过头来看看我的情况。
止痛针的效果已经初现，我虽然口干舌燥，不过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但是仍旧很绝望的是，即使疼痛没让我大脑失灵，我依旧觉得理综实在是太难了，我是真的不会。
考到一半，喝了太多水实在忍不住，跑出去上厕所。
我一从后门出去，我的化学老师就紧跟我身后。“怎么样？身体又不舒服了吗？还行吗？”我点点头然后表示我还好，然后冲进了厕所。出来发现他还站在门口，又领着我回到前门，给我扭开水，我又喝了一大口水，过了安检回去继续考试。
时不时地，他还站起来看看我答题。
考完了，出来的时候，他问我：“你怎么不多做点啊，我看着你空了一大片？怎么样，化学难不难？”
我表示“老师，我会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化学好难啊，物理更难。”
高考好难啊，分别更难。
四年后回忆起来，细节好像都还历历在目。很多人把高考认作是很残酷的事情，以前的我写日记，喜欢用些“厮杀”，“无声的战场”一类的词。
后来发现，高考其实安安静静的，温温柔柔的。
而且好像不管过了多久，那些感觉，仍旧不会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