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冬天开始注意到大楼下的保安大爷,是因为他长得有些像逝去的外公,宽大的冻红的双颊在人群里那样凸显,浓浓的两道眉毛像微笑的月牙。他话不多,神情是和大多数保安一样的落寞。大概保安生活太过单调,他有时就在那里踱来踱去。
有一个上了年纪的收音机就静静地呆在他的桌子上。也没见他听过几次。
和他第一次说话,是因为我丢了钥匙。他说话慢吞吞的,但很热情和细致。从那时起,每次遇到他值班,我总是会和他打招呼:“大爷,早上好呀。”
“大爷,下午好呀。”
他总是顶着红红的脸庞笑着说:“来了呀。”
那年冬天还未下雪前,有次他提醒我多加衣服,还兴奋地告诉我后天有可能下雪。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一个小孩子得到了心爱的棒棒糖的惊喜。
我觉得他比这晴朗的天气都可爱。
那个冬天过得有些煎熬。失恋,生活也过得七零八落。有时中午被梦靥折磨得心力交卒,但每次看到大爷的笑容,听到他和我说“下午好”的时候,就像一个在沙漠里流浪的孩子,终于找到了水源的所在那样安心。
他虽然对于我来说,是个不知道名字的陌生人。但是他让我看到了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另一种可能,那就是陌生人之间也可以诚恳相待、不为利益、真挚关心。
他挽救了我对生活渐渐失去的信心和希望。
后来新的一年开始的时候,我照例走到那里。却突然发现座子上坐着另一个人。我问新保安大爷去哪里了。他说他也不知道。
那天我突然意识到有些人来不及总是来不及说再见,一转身就是一辈子。有时我常常想念起那个寂寥无比有些蹒跚的背影,会在雨天提醒我注意脚滑,会在我心情不好时对我说一句加油呀,会在新年前一天对想家的我说一声新年快乐。
他是我这一生曾遇到千千万万的陌生人中的一个,在来来去去的人世间,他显得那样微不足道,可是过了这么多年,我始终没有忘记。
他让我懂得人世间尽管有那么多的罪恶、不信任、崩塌的价值观,可有人仍用善良点燃起微弱的火焰,照亮人心的万古长夜,温暖我们所有的失去与寒冷。
后来去过其他的城市。遇到一个喜欢扎着辫子的男生。他喜欢喝那种俄罗斯很烈的酒,但他性子却是那样的温和。当时我们在书店因为喜欢同一本书《围城》而相识。后来便约好一起去看这个小镇的日落。他喝着酒,听着我唱歌。我唱着lady gaga的Bad Romance就唱哭了。他什么也没有问,只是一直静静地听着。
当时我闺蜜和我喜欢了三年的男生好了。我与生活拉扯得艰难,所有的痛楚就像大路旁被遗忘的石像,千疮百孔却无人愿意理会。没有人可以诉说。
我也没想到,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却成为了一生都难以忘记的朋友。
后来渐渐和他失去了联系。也是在不久前,他找到我的微博。我们又开始聊起来。说起来当初,他还戏谑道我那时就不怕他是个骗子。
我说看眼睛啊。你眼里的纯粹是不会骗人的。
后来在我生日那天,他发了一段语音,是那首我当初唱的歌。
在那一首歌的时间里,我想起了很多曾经帮助过我的陌生人,上学时早晨总会多给我弄份咸菜的食堂师傅,下雨天让忘了带钱的我上车的司机,拾到我手机一直在原地等我的小姑娘,一直关注我公众号文章鼓励我的不知名的网友……
那些陌生人带来的感动,让我在看过生活种种残忍的真相,经历了几次被命运横刀夺爱之后,仍然对美好的东西始终相信和怀有热忱。感谢遇见他们,人间才值得歌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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