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几乎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时间。
2011年,我研究生还没毕业,学校的课程已经上完了,便去了郑州找了一份航空公司的人力资源工作。我清楚记得,每个月扣完五险一金,拿到手的工资是1900元。
当时的男朋友,后来变成了我的前夫。我们从2009年开始异地恋,直到2013年我去了北京,2015年领结婚证,2016年领离婚证。一个姑娘从22岁到29岁,最好的7年时间,都耗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2012年的我,整天为了感情的事情烦心。单位的领导似乎看出我心不在此,平时对我的工作也颇有微词。我虽然家在外地,但每每与他请假都会以各种理由作为借口,或者减少、或者不允假期。
研究生毕业前夕,我开始海投简历。4月份,终于收到一家上市公司的面试通知,招聘简章中写着“解决北京户口”。
无疑,这对我来说,是个机会。
我对领导说,家里要买房子,需要我回去办一下手续。2012年正值房价高企,领导听说以后,对我说:“可以呀,刚毕业就有了自己的房子!”我不知道他话语里的意思,但好歹请下了一天假,坐了一夜的车赶到北京。
到了北京,寄宿在大学同学租住的房子里,当时她在网易实习,研究生毕业之后立马就能签合同,一个月工资5500,我羡慕得不得了。我必须要趁她上班之前赶到她的住处,否则她走了我随身的东西都没有地方放。我记得,当时她住在东五环边上,附近的老旧房拆迁,土路上全是灰。为了赶时间,我顾不得遮掩口鼻,脚下踢起来的尘土又呼吸进去,一路小跑着到了她家。
顺便说说我前夫对于我来北京的态度,他当时工作4年,月薪3500一个月,住京郊单位宿舍。之前我有提到来北京之后的安排,他告诉我,自己没有能力为我租房,更不可能负担我的生活。所以,这次我来面试,告诉他我上车了之后,他再没给我打过电话,发过信息。
当时除了面试,最让我头疼的就是毕业论文。
在学校时,我和导师除了必要的学术联系,平时很少走动。一次聚会,看到同门拿给导师的千元茶叶礼盒,想想自己只有在初次见导师的时候,送过两瓶西凤酒,才明白为何导师对我的态度一直冷冷的。面试前一天,我把论文终稿发给导师,就一直忐忑地等回复。到了北京,学校那边也没有消息。我吃完同学给我煮的方便面,又准备了一会面试时可能被问到的问题,便提前3个小时出发了。
路线是从朝阳区到海淀区,从八通线换乘到1号线,手机信号一直不好,我似乎有所预感,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等到了1号线公主坟站,进站后我就接到了导师的电话。
我急忙接起,导师先是一通责备,质问我电话为何打不通,我刚想解释说在地铁上,没想到电话就断了。我从地下二层的站台上飞奔下列车,直接往地面跑去。大概三分钟之后,重新拨通了导师的电话。他告诉我,论文终稿格式变了,需要按照新的格式再修改一遍,内容不用改动,要求当天下午一点半上班之前必须发到学生处,由教务处老师统一打印。我刚想说我在外面,但意识到这话也不妥,更有可能触怒他,便满口答应一定按时完成,不让导师操心。电话挂断前,导师还不忘叮嘱一句,一点半之前交不上来后果自负。
我站在北京熙来攘往的大街上,看了一眼挂断的手机屏幕,12点15分了。如果我想要顺利毕业,我必须在12点半之前找到一个修改论文的场所,否则不足1个小时的时间,修改上万字的硕士毕业论文格式,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可事实是,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不知道这里是北京的哪一条街,更不知道哪里会有一台电脑,能让我安静地坐在那里修改论文。我下意识地拨通了前夫的电话,和他说了事情的经过。他显然还在午睡,迷迷糊糊地告诉我,他也绑不了我。我急的大吼:“论文交不上去,我就毕不了业了。怎么办!”。他想了想,说,你去找个网吧,在网吧里改吧。我知道多说无益,挂断电话之后,眼泪就流了下来。站在地铁出站口,感觉到很刺眼。
其实,这只是我的错觉,事实上,那天的北京下雨了。
就在这时,我竟然感觉到雨停了。我抬头看了看,一个戴着眼镜的高个子男生站在我旁边为我撑了半边伞。我狐疑地看着他,他说:“不好意思,我刚刚听到了你的电话内容。我是北电的研究生,今年也在写论文,所以很理解你的心情。”我擦了擦眼泪对他说:“那你现在要去哪里呢?”他说:“我要去前面办点事情,可以打个车捎你一段。”我看他不像坏人,更何况自己完全没有办法,便说:“我只需要找个网吧就好了。”他打着伞示意我往前走,我站在他的身边,竟然感觉到了心安。而这种心安,是我这几年漂泊在外,坚持着辛苦的异地恋的过程中从未有过的。
男生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让我坐在后排,他则坐在副驾驶。上车后,他和司机说了一个地名,并特意叮嘱如果在路边看到网吧,就停车让我下去。我心里一直惦记着论文的事情,看了一眼时间,已经12点35分了。他一直安慰我说,研究生毕业就像走独木桥,看着危险,但只要小心翼翼、按部就班,都会通过,别太担心。我嘴上敷衍着,心里却想,下午的面试一定是泡汤了。车大概行驶了10分钟,我的手机响了,电话那端我前夫似乎很是关切,一口一个宝贝,问我到哪里了,找到网吧了没有。
我必须承认,有那么一瞬间,我非常想主动开口问这个男生的联系方式,一是为他帮助我的事情深深感动,二是心里有种情愫在暗自涌动。他身材高瘦,面容白皙,举手投足之间尽是绅士风度,作为一个陌生人,他比起我当时相处了三年的男朋友,还更让人温暖。
可是,当他的电话打过来,我内心里却有一只手按住了这种情愫,我要记得,我有男朋友。那种道德感成了我试图去认识前面这个男生的阻碍,尽管我内心无比矛盾。
我挂断电话之后,司机说,路边有一个网吧。我急忙让司机停车,同时询问副驾驶的男生,我出一部分车费吧。男生说不用不用,你快去修改论文,否则时间来不及了。我连连道谢,下车直奔网吧。到了网吧我才发现,论文需要修改的地方并不多。按照说明,只有20分钟就完成了。1点半之前,我将论文发给教务处,并给导师打了电话确认。走出网吧,面试单位的电话打过来,我没敢接。那一刻,我想的是,北京,我真的不想再来了。
回去的路上,前夫给我打了几个电话,我不知心中怎么就涌起一股愧疚之感,似乎我在精神上短暂地出了轨,才对他态度和善。
那个男生,就这样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在我最困顿之时给与我的温暖和帮助,成为了滂沱大雨之时头顶的那一把伞。
我最终在2013年7月去了北京一家上市公司,从专员做到经理,与前夫在2015年领证,2016年离婚,之后便辞职离开了北京。2017年再婚,还有2个月,就要当妈妈了。
像我这样经历过困顿和坎坷的人,都拥有着幸福的婚姻,而那个曾为我撑过伞的男生,一定也会有绚烂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