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秦知鱼起床遛狗的时候,看见白家兄弟也在花园散步,哥哥坐在轮椅上,弟弟推着,脸色都不错的样子。
“两位少爷,早上好啊!”女孩明快地打招呼。
白敬乞远远看了她一眼,就推着哥哥继续走,没再搭理她。秦知鱼耸耸肩,不以为然地逗着Gary。
早餐桌上,白敬予宣布说:“敬乞接了叶闳铭私人医师的活,以后他如果不在医院,可能就在叶家,如果去了那边,就不用给他送饭了。”
白敬予看起来很开心,话说的也有些多。
“叶闳铭,哎呀,可是那个前清大学士、易学泰斗?可了不得,二少爷给他当私人医生呢?”罗妈站在边上,惊呼出声。
“嗯,应该是吧,原本姜医生是他的私人医生,但是姜医生身体差了,事情也多,就让我协助,因为脑神经方面病例我比较有经验。”白敬乞得意地说。
“嗯,不过你还是要小心谨慎,不说外有止戈帮,这叶老先生我们可不能得罪,人家在文化界、教育界乃至部分旧式军阀中,都具有极高声望,又有英国关系,你要是把这个老宝贝给毁了,哥哥我也要跟你喝西北风了。”
“哥,你可别吓我。”
“哈哈哈,这样吧,让小鱼给你当个助理,她做事比你靠谱。”
秦知鱼刚包一个萝卜圆子进嘴,此时正说不出话来,只能抗议地“嗯呀”几下。
“小鱼,你就给我看着我弟弟,每月给你工钱,不让你吃亏。”
秦知鱼喝口汤,清清嘴巴,特大度地挥挥手,“好说好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论白家兄弟对自己莫名其妙的信任感,自己攥些钱在手上总不会有差。
白天,大少爷白敬予在家养伤,有几个女人过来探望,人们进进出出,很是嘈杂,秦知鱼路过厨房的时候,两位淑女躬身做羹汤,屁股挤来挤去,氛围若有不和谐。哎,无聊,秦知鱼带着Gary出门,上了街。
她是从后门出去的,推着自行车,Gary就放在车篮里,一人一狗,迎着冬日暖阳在二十年代的街道穿行,此时天空晴朗,城中央广场上,年青的学子围成一团,热烈地讨论;来往的黄包车夫,兔子一样勤快地穿梭;最大的隆裕茶楼,人声鼎沸。这座城市在近几年享受着宁静的繁华,没有大城市里租界异国人洋枪大炮的欺凌,没有腾云驾雾奸商鸦片的侵蚀。这里有许多崭新的思想,激励地碰撞,伟大的梦想如潮水般清洗着这个时代。然而,他们的命运……
“什么,我活不过十年?”小小算命摊前,围拢几名男女,不悦地数落着算命先生。淡黄的算命幡上书有:“罗玄天师亲传弟子,免费赠卦”字样。
“你这个算命的,自诩什么天师后人,怕是个江湖骗子,只学了这么一句算命的话吧。”
“穿得人模狗样,骗人的伎俩却是差得很呢。”
秦知鱼驱车过去,按响车铃,笑容满面地对着众人说:“让一让,让一让,我也来算一卦。”
“姑娘,他就是江湖骗子,只会说晦气话。”其中有人劝道。
“哎呀,反正不要钱,我且听听就是。”秦知鱼看见一个麻布长衫的少年坐在摊前,稚嫩的脸上一双清澈的眼睛无神地望过来。原来是瞎的?秦知鱼一愣,开口道,“你年纪这么小,会算命么?”
“我师傅说我是算卦天才,具有三清老祖的智慧,你们这些凡人怎么能理解!”算卦小少年高傲地扬扬下巴,“你要问什么,将你的生辰八字说与我听。”
生辰八字,难道我要说我生于1990年11月12日么,这些人不把我当作疯子才怪?秦知鱼扫了一眼桌上的摆设,说:“一定要生辰八字才行啊,你不是算卦天才么?
“对啊,算卦天才。”旁边人跟着起哄。
“好,那咱们就用龟壳占卜算算你的命运。”
少年从大盒中摸出精致小木盒,倒出三枚奇形怪状的龟壳,“你想着你要问的问题,投掷三次。”
人生、爱情、家庭、事业?秦知鱼粗略想了想,我且问问我在这个时代的命运吧?她依言投掷三次,每次投完少年都用手摸摸投掷结果,三次摸完,少年面有忧郁之色。
“你生来三魂七魄就少一魄,一生受此影响,偏激行事,无儿无女,活不过33岁。”
听闻此言,秦知鱼震惊无比,这不是白敬乞的命运么,怎么会?难道他真的是我的前世?
“不过33,是不可思议的数字,它会带来无限可能,你的命中有一片我无法触碰到的黑暗,那应该就是你的可能。”
秦知鱼再度审视这个羞涩的少年,当即刮目相看,态度也恭敬许多,“呵呵,你真敢说呢,你叫什么名字,也是贾庆府人么?”
“在下司马清歌,来自北平,早就听闻贾庆府繁华之名,故而跟随师叔来游览一番。”
原来司马清歌才16岁,出生时眼睛就盲了,好在生于地主之家,生活无忧,6岁时被云游的罗玄道掌门人相中,带回北平修习玄学。天生相命奇才,此次也是首次离开师傅庇佑,独自在异乡免费为陌生人算卦,却引来大家恶语相向。
此人为大家相命,说的都是会在未来10到20年间死亡,别人不知,秦知鱼从未来而来,自然知道这个贾庆府在未来战争期间会成为交兵的战场,双方战事激烈,多次沦陷多次收复,守城长官正是白敬予,死守不弃,全城军民同心,鏖战三个月,死至最后一人。
秦知鱼安抚了大家的情绪,把众人轰走,又对少年说:“你以后不要乱给人相命了,对你对大家都不好。年纪青青,好好研究些别的吧。”
“多谢小姐提醒,不过或许我确实学艺不精,我刚刚给小姐相命,应该是男生命,不应该是女生,所以,我刚刚说的话,还请您全忘了吧,只当是黄口小儿的无稽之谈。”小小少年,彬彬有礼,难怪眼睛虽盲,却依旧清如明镜。
秦知鱼心中苦笑,我的人生啊,正如你这黄口小儿的无稽之谈呢。
秦知鱼转身正欲离开,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摊前,一道骨仙风的道长溜着长须,踱步摊前。
“师叔,我正好收摊呢。”司马清歌只闻脚步就叫出来人。
“今天有些早啊,没有人闹事?”道长背着手在旁边等待,对秦知鱼却是看也不看一眼。
秦知鱼也不睬他,自行车绕过他,行至黑色轿车边上,不小心瞥见车内之人,顿时如被惊雷击中一般,立于当下,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秦升…叔叔…”望着已经消失无影的车尾,女孩喃喃唤道。女孩骑着自行车追了好远,满城寻找,再么有发现那辆黑色轿车的影踪,只得垂头丧气地回了白公馆。
晚饭的时候,探视的几个女人还没离开,围着白大少,嘤嘤啼啼,鸟语花香。上菜的时候,其中一个女人一个高抬胳膊,刚炖好满满一碗汤全部打散在秦湘身上,脸上、手上,皮肤裸露部位当下就起泡蜕皮。
秦知鱼吓了一跳,怒瞪肇事者,而她却先哭起来,可怜兮兮地对着白敬予说:“哎哟,我的腿,疼死了,大少爷!”
白敬予瞥了她一眼,冷冷地说:“湘儿,你太不小心了。柴房关禁闭三天,谁都不可探视。自去领罚吧。”
秦知鱼正要骂人,却被秦湘拉住,一起出了饭厅。
“湘姐,他们太过分了!”
“惯了,无碍。”秦湘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总是云淡风轻的。
“湘姐,我帮你吧。”秦知鱼捂着被烫烂的手臂,再一次将自己的力量输送给她,源源不断,似乎要将自己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