酣眠的沉睡中,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乍然响起,好似腾空中一个骤响霹雳,将我从春梦中拉拽而起。
挣扎的脑袋使着劲儿往里钻,赤裸的胳膊却不得不试探着朝寒冷处延伸,求索声音的源头……
“喂!您好,请问是‘绝弦子’先生吗?您的快递到了,放在镇上的百味超市里。麻烦您今天之内去取一下……”
一句回答的欲望都没有,颇失礼貌的挂断了电话,镜子一样的手机屏幕折射出了梦醒人的幽怨眼神,突然一阵咳痰,迫使着流连“柔乡”的青年灵魂,去厕所倾吐懒惰的“积郁”。
热水壶里已没有尚存余温的饮水,仿佛昨日的记忆也都伴随分分流逝的温度渐渐枯竭,凌乱不堪的客厅映照着“断壁残垣”的青春……
“去洗个澡吧!”
“不了吧,才早上七点耶……”
“反正都被吵醒了,取快递又不算其它什么累人的活儿吧……”
身已起的我与心仍睡的我争辩道。
难得的一次身体战胜了心理,我索性一鼓作气,再次掀开暖意浓浓的“窝巢”,径直扎进了浴室,一股清澈的暖流徐徐流淌在我的躯体,曼妙的迷烟如梦幻一般陡起绚烂,青年的心,又快在这噬人的温暖里沉沦了……
时间总是选择悄然流逝,指缝里,沟槽处,一切有形的轮廓间……贪婪眼前暖意的我,竟赤裸着全身,在炫目的灯光下足足站立六十分钟。
终于鼓起走出温室大门的勇气,略带湿漉的发梢被迎面的一阵清风亲吻,透心的清爽霎时间浑身通泰,好似上天灵而至涌泉的畅快。
难道是已在不遥远处的春女,气若幽兰的面朝我一笑倾城?
久违的鹊鸟歌声,宛如溪涧流水潺潺;初升的骄阳,释放光彩夺目的清晖。行道路旁的一棵棵岁月斑驳的老树,不知又在何时悄然躲过了宿命轮回,只此一夜之间竟又春光乍泄,绿意盎然了!
恋恋走过一片寂静,不期须臾身处繁华!
——原来今天正是小镇“赶场”的日子。
“快来挑、快来选……”“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祖传秘方,专治跌打损伤……”
熟悉而又久违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谁曾妄言叫卖艺术只属北方?南国早市,如今放耳聆来,听到的韵律是那样的亲切宽厚,比之异乡一昧的柔靡之音,则尽显敦实阳刚。
瓜果时蔬是集市两旁最多的设摆,有一大卡车只装一样果蔬的,旁边夹着一个高分贝大喇叭循环往复的告知着顾客价钱。
也有头发梳得光溜溜的布衣老人,站在两筐菜篮的扁担中间。那一抹抹黢黑露齿的微笑,是象征健康和淳朴。正如他们菜篮里的蔬菜,虽然廉价,但并不卑微!
别看这些桑榆老人身体大都佝偻驼背,称起菜来那个动作迅速,算起帐来那个思维敏捷,即使“八九点钟太阳”的我们,也汗颜自惭,尤是不及。
或许我太久没有“莅临”过这样的早晨了。
那一大堆一大堆的“绿”,那一整车一整车的“红”,那一筐筐塞满的“紫”,那一篮篮叠加的“青”……
只不过寻常轻贱之物,此时此刻间却尤其显可爱迷人,我也不禁挤向了人群,竟拿起一枚西红柿,深深的嗅了起来……
……
时间又不曾与我作别,不恋离开。我已完全忘却了因何驻足与停留,忘却了曾经和以后。
余生,我只想拽住这渐远的早晨,挽留住这片喧嚣后依然洁净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