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病了,当身体的不适让自己对一些事感觉做得力不从心的时候,不禁这颗心会有些恼,痛苦于是不只是身体上有,心里面也有了。这种痛,会让你坐立不安,让你无论是到哪里去,都排遣不了。似乎默默地,你只有忍受,在静静的调养中,等着它自己慢慢消去。
当放下手中的活,我也便更多时间去看眼前的景:在窗外,是一片油葱葱的树林,其中还有一株显眼的树,开满了红艳艳的花,如桃之夭夭,滚动着灼灼的生机与热气。周围也环绕着往复无边的鸟啼,以及小孩子嬉笑的声音。当放下手机,世界似乎就与你隔绝了,一个人,默默地,感受着身体的酸疼,感受着内心的焦躁与无力,感受着眼前这春意融融的景。
也很少,可以这样悠闲下来了。
我也不禁在想:难道生活就一定要快吗?一定要争先恐后般地去获取一些什么吗?曾经,被流放到黄州的苏轼一次夜游,就写道:“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而有时,我发现,是我们焦躁的心、不安的心、急功近利的心,让我们对此看不到,哪怕有时在工作之余可以去赏春,都未必能品味出那一份深深的感动。那一份感动,会让你的心安,让你的心变得更宽广,而感受到更大的存在、更大的爱,而获取到一种生命的安详。纵然活在现实中,你有诸多的不顺,但当你的心能从这一个现实的层次跳脱出来,你会发现生命是可以立体地呈现,是可以让自己好像一无所有,又好像拥有了一切。
因为你不想去获取什么了,不去期待别人给你什么了,你不求了,你也自然就不怕会有什么丢失。你会让自己的心开始慢下来,好好去品味每一次的呼气和吸气,好好去感受身体某个部位的不舒适,好好去倾耳聆听各种的人声、鸟声与物声,好好地和眼前的景深情相视,像是热恋中的人一样,见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而你“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也见到偶然太阳出来,金灿灿的阳光洒落在树叶上,也似乎是洒落在你的心里,让你的心一下亮堂了起来,顿时有了光、有了温暖、有了一份沉甸甸的爱。有时风微微地吹过,树叶沙沙地作响,你的心,似乎也感受到了一阵婆娑的清凉了,如你的手,正美美地穿过恋人那充满茉莉花香的丝滑的长发。
就这样,一个人品味着这一份孤独的美,这一份心慢下来之后,对天地更深的走近。
我想起了《诗经·国风·唐风》中的这一首《杕杜》:
有杕之杜,其叶湑湑。独行踽踽。岂无他人?不如我同父。
嗟行之人,胡不比焉?人无兄弟,胡不佽焉?
有杕之杜,其叶菁菁。独行睘睘。岂无他人?不如我同姓。
嗟行之人,胡不比焉?人无兄弟,胡不佽焉?
人,都是渴望情的滋润的。然而现实中,总不免有遗憾。曾经两次,我就看到同一个老人,满脸病容,在街上乞讨,说是要筹钱看病。当我小心翼翼地给他一些钱的时候,看到他无神的两眼,忽然瞪出而望着眼前收钱的袋子,然后又无神地缩回来。
我的心,似乎也被刺疼了。他没有亲人吗?每一个人的心,都是肉长的。有时,你能够尽力,但未必能帮到什么程度。但我想,人生就没有另一种可能吗?为何人一定是需要别人的情来滋润你,你却不能自足呢?
我们会遇到现实的很多意料之外:你的身体忽然病了,你的事业遇到瓶颈了,你的亲人离开了人世,你的人生陷入了低谷……痛苦,可能不只是外在的,也有是因为我们内在的那一颗有所求的心。其实,生命到最后是什么都抓不住的,除了你的灵魂之外,所有的一切,都将随着时间流逝而不断地抹去曾经的痕迹。
独自,也可以品味一份孤独的美,细细体会内心的煎熬,细细感受身体的不适,不断地去抚平自己心的不安,让心静下来、慢下来、柔下来,在没有人留意你是谁的时候,你也可以与天地深情地对语。
你的情,也可以流向天地。哦,不,是当你能放下外求的心、急躁的心、惶恐的心,天地的情就会流向你,不管你是身在家乡还是异乡,不管身边的人跟你是否有血缘关系。你会更多地想去珍惜这一份情,让这一份情充盈你的内心,让你开始能放下对别人的要求、对成功的要求、对世界的要求,让你能在无力之极的时候,开始从内心的最深处慢慢涌出一点点的力量来。你不期待,你也不害怕,你只想做好你自己,只想让自己的灵魂,一天天更干净。在孤独里,你感受到天地开始活了起来。
成长,永远是痛苦的。当毛毛虫要从蛹破壳而出变成蝴蝶,也一定是经历了极度的痛苦和挣扎。慢慢地,当你不拒绝这痛,当你能接纳你生命中遭遇的一切,你也开始不会去怨,不会去消沉,而能翻上来,感受到人生还有不一般的景致。听,鸟鸣在耳,是鸟在乐,还是人在乐呢?不需想了,只消静静地去感受。在天地的怀抱里,细细地品味这一份孤独的美、这一份浓浓的情吧!
天地,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