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为了增加收入,很多人家都会养家禽牲畜,其中养的最多的就是大肥猪了。所以猪在农村是很常见的。大多数人肯定很了解杀猪匠,但很少有人知道“劁猪匠”。
劁猪就是在猪还是幼崽的时候对其进行阉割,使其长得快,增膘快,肉质鲜美,无膻骚味。专门做这种工作的就叫劁猪匠,这是一种古老而又神秘的行当,在东汉就存在了,据说是华佗留下的一点真传,不需要缝针,也不需抗生素,仍不会感染。所以劁猪匠尊神医华佗为祖师爷。
最初劁猪匠靠着一把劁刀,扛着一副挑子,行走乡野之间,吃万家饭。后来改为骑自行车,在各村各屯一边转悠,一边吆喝:“劁猪喽!有劁猪的没有?劁猪喽!”想劁猪的人家听到吆喝,就把劁猪匠叫到家里。
劁猪这门手艺要学精,须手毒心酷过细。手不毒割不好口子,心不酷劁不干净,不仔细做不到位。
十里八村手艺最好的就属刘一刀了。刘一刀大名刘义,因其劁猪只用一刀而得名。他劁过的猪,既干净且刀口小,极少有因感染而致小猪崽死亡的事故发生。
在我们那,别的匠人大多要走村串户揽生意,而刘一刀是生意自己找上门来。别看他就是个劁猪匠,谁家母猪下了猪儿子,早早的就要去给他打招呼,选个日子某月某日到家来劁猪,用现在话讲叫“提前预约”。
我家那时候养了一头大母猪和七只小猪,自从那些猪崽崽竞相做着爬背背的游戏时,父母就知道该给它们“去势”了,于是就请刘一刀来我家劁猪。
刘一刀带的行头很简单,就一个黑皮包,里面装着几把劁猪专用的刀子。他一走进我家的院子,那些小猪儿仿佛知道有大祸要临头了,一个个在圈中惊叫着乱窜,那头老母猪也吭哧吭哧地原地打转,想护着它的小猪儿。
我和弟弟在一旁看热闹,刘一刀一点都不客气,放下包,就使唤我们了:“去,打盆水。”我以为是要先洗手,还拿了块肥皂过来。
谁知他嘴里念念有词:“启眼观青天,师父在身边,隔山喊山应,千喊千应,万喊万应,不喊自能……”然后双手捏了一个诀,醮一下盆内的水,弹向地面。
接着他把小猪抻出来按住,猪嗷嗷叫着被他踩在脚下。刘一刀吩咐父亲掰开猪后腿,小巧的劁刀飞快划过猪鼓囊囊的部位,一声长而尖利的嚎叫声“嗷——”,两粒冒着热气,像去了外壳的荔枝果似的肉蛋蛋,就掉在事先准备好的水盆里。
劁完后,刘一刀又念到:“弟子大尖刀指大红山,小尖刀指小红山:一不准流血,二不准着热,三不准长疱,四不准灌脓。”一边念,一边将他那双血糊糊的手在猪毛上捋一捋,留下那个血糊糊的窟窿,让人好生可怜疼痛之意。
劁好的小猪,父母把它放进专门的圈里。放落在地的猪崽,不敢确定自己是否已经获得了自由,有点惶惑;稍稍明白过来,赶紧跑,但马上被伤口扯得痛,哼哼唧唧,一瘸一拐。可怜的小猪大概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已经挨了猪生第一刀。
我想起我捣蛋时,有人说,调皮的伢子,都是三粒尻子(睾丸)的,要劁掉!看着小猪凄惨模样,心有戚戚然,赶紧躲到一边去。
完活后,刘一刀突然神秘兮兮地问我父亲:“猪睾子,你吃不吃?”我父亲当时一愣,说这个咋吃啊。他说男人吃了好啊!父亲说:“算了,不吃这个!”他一听,立即麻利地把那些猪睾子收进一个干净的塑料袋,放进自己的工具包里。
原来迷信的人都认为这玩意儿壮阳。农村人吃这个,都是趁猪睾丸新鲜,在上面撒上些盐,然后用几层南瓜叶包起来,放进刚熄火的灶里,埋在草木火灰里烧熟了吃。也有说拿来炒和煮的。据说很是鲜香,关键吃了“管用”!
刘一刀一心想要个儿子,却只有三个闺女,也许真像老话说的“劁断(子)杀绝(孙)”。后来国家要计划生育,让他去做结扎绝育手术。
刘一刀不了解,以为是要给他劁掉,一想,老子给猪劁了一辈子,不能临了让别人给自己劁了。心一横,自己动手把睾丸给割了。手术很成功,只是从那以后他就成了村里的笑柄,再也不出门劁猪了。
现在,再也没有专门的劁猪匠了,劁猪的手艺都被兽医们“兼职”了,流传了几千年的劁猪行业,渐行渐远,消失于历史的烟云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