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又介,他抱一把吉他,盘腿坐在地上,背后的阳光争先恐后的落在他的手上。卡农的音调带着慵懒的气息不高不低的传进耳朵。他抬头看到我只淡淡地说了句进来吧。
那个秋天我辞职,每天下午4:00倒两趟地铁背一把很旧的吉他去找又介上课。他教我谱子和和弦,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我也庆幸不用绞尽脑汁接那些所谓文艺工作者的话茬,只需要忍着手指的疼痛重复和弦的按法。
那天上课之前,阿敏来短信要我晚上去老地方参加她和阿远的100天派对,我回了条,没空。那节课一直按错和弦,从大横按到G和弦怎么都转不过来,导致吉他总是发出钝钝的声音。又介没有管我,只说了一句,其实你真的不适合学吉他。我不看他,撂了一句,你尽好你的职就行了。上完课,我掏出手机,46个未接。把手机扔回包里,我背着吉他准备随便找个咖啡厅混到半夜。还没走到楼下就看到阿敏那辆骚包的红色奔驰,看着风景倒退的时候我还是不知道我上车是因为阿敏的恐吓还是那个人嘴角熟悉的无奈。
到酒吧的时候夜场还没开始,舞台上几个人调试着音响,阿敏找老板张罗着酒水。我坐到吧台要了两杯绿精灵。准备喝第二杯的时候被旁边的人拦了下来,我看着握着杯子的另一只手,“怎么,我连酒都不能喝了?”
“你还没吃饭,这样喝对胃不好。”
我想我甚至可以描写出他现在的模样,眉梢有些微上扬,嘴角抿着,眼神里闪烁着像是宠溺的光。我推开他的手,一口饮尽,所以呢?阿远,我不是阿敏。
摇摇晃晃地扑到卡座里的时候,阿远牵着阿敏已经切完了蛋糕,在众人的起哄声里两人喝完交杯,接吻。怎么会有一个人吻不同的人却用同样的姿势,双臂展开的角度一样,手扶对方头的位置都一样。我喝完杯里的葡萄酒,忽略这些问题带来的某个部位剧烈的疼痛。等反应过来阿敏已经笑着看着我,“阿言,还没听到你祝福我们。”当做没看到他的目光,我接过阿敏手中的酒杯,喝完,把杯子放回她手中也笑着看她,“当然,祝福你们。”
舞台上有人在弹卡农,看到是又介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惊讶。跌跌撞撞地爬到台上的时候我觉得又介应该也不惊讶。我抢过他手里的吉他,自顾自地弹起来,台下好像有尖叫声,直到音响里传出一声尖锐的声响。看着阿远捂住阿敏的耳朵,我笑着擦掉眼泪,对着话筒说了一句,“其实我不祝福你们,一点也不。”
后来我喝倒在吧台上,每个人仍然笑着闹着,喝着酒。又介坐在我旁边,声音带着冷冷的蔑视,“被评论成嫉妒的第三者的感觉是不是挺棒。”
我回以嗤笑,“又介,一个连故事经过都不知道的人随意评论作者才是应该感到不耻的。”
“是么,说来听听。”
我想了想,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在一起三年,哭,笑,争吵,拥抱,亲吻,依偎。她一直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直到这个故事我成为配角。盯着面前的酒杯,原来那些我以为会永垂不朽的剧情可以就这样总结成几个标点符号。
“你的故事真是简短到足够让人信服。”又介仍然满脸的嘲笑。
“其实你信不信于我都没有分别。”故事说出来,不是要让人相信,而是让说故事的人有机会回味彼时某个点凝固的回忆而已。
“凡是会结束的都不是爱情,凡是会说再见的人都不应该再有羁绊,凡是能看清的都不要说破,凡是可以放开的就让它释怀。”
“呵,跟诗人一样。”
“没有什么事难过生死。只要我爱的人活着,随她爱谁,我只负责爱她。”又介说这话时举着杯子,整个侧脸都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坚毅和悲伤。
“别整天生啊死的,矫情的痴情种。”
又介低头笑了笑,“听听我的故事么,不矫情的痴情种?她的梦想是带一把吉他环游世界,但是她却爱上一个流连尘世的人,可是那有什么关系,我会带一把吉他代她去看这个世界,我爱她这件事她不必知道,更不必来爱我。”
听完又介的话我沉默了很久,我不知道要有多深的爱才可以让一个人如此坚定地发誓用一生完成那个她的梦想,所为只是她在就好。很久之前我以为爱情就是爱情,它像屏障一样区分我们和其他人,那天晚上我明白爱情仍然是那样,只不过区分的是他们和我。就算我等再多个奇迹,来拍我肩说hi的人也不会再是你。可是我依然会感谢路过的每一个神明,感谢你存在在这个偌大的世界,感谢你曾经带我去的每一个地方,感谢你出现在我迷路的那个路口,对我伸手,带我回家。
所以,爱可以是两个人的事,也可以是我一个人的事。不是每个和弦都得有尾音,故事也可以就这样继续下去,以一种你不会察觉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