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故乡,常年从村后流来数条清亮的小溪,可洗衣洗菜洗澡,可数溪中的游鱼。每年的春夏秋三季,我们做孩子的,都可以从小溪中捕获不少的鱼虾小蟹,用以改善家中清淡的伙食。
那年的故乡,感觉村中央和村四周总是有那么多的空间供村人闲坐谈天,供我们孩子游玩。每年的秋社和春节,这些空旷的晒谷坪就会挤满了看杂技、耍猴和看电影、看舞狮吃青的男女老少。
当年的故乡,村子外的鱼塘、水塘多得星罗棋布,鱼塘里种满了藕,塘基上的瓜棚挂满了黄瓜、节瓜、葫芦、南瓜和丝瓜。我们在夏天里可以到鱼塘里游泳、采莲蓬、摘菱角,可以下鱼塘捞刚死不久的鱼儿回家给奶奶吃,祖孙俩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月悄悄地吃上一顿荤。
那年的故乡,村子左边的一脉山上长的都是野果,我们视之为食物天堂,在童年、少年的大段大段时光里,总爱呼朋引伴地往山上爬,去采摘可以食用的野果。
如今的故乡,小溪被淤塞了,再也捞不到小鱼儿。家家户户用上自来水和洗衣机后,溪流的浣洗功能废弃了。
许许多多的晒谷坪,无数的鱼塘都被乡亲们竞相盖起的楼房填充取代。村左的一脉山,也被急功近利者种满了速丰桉,原先多样性的物种被入侵者赶尽杀绝。
由于人口的发展,仅有的土地被最大化的利用和透支,村里本不宽阔的巷道,被挤占得更加逼仄。我每次回乡,车子的停放问题,都成了思想负担。
母亲和兄长们常问我,某月某日老家过节你回来么?我真的要犹豫片刻才敢回答。说回是要勇气的,说不回又怕他们失落。
很多时候,我开始变得近乡情怯。我只能做到有事才回故乡,无事则不轻易回去。
故乡是我的出生地,是我发芽成长的地方,太多的记忆留在当年的故乡里。
我不是数典忘祖忘恩负义之徒,对故乡的感情是永远割舍不掉的,因为那片土地埋葬着我许多的亲人和祖先。那是我血液的源头。
我不大乐于多回故乡,因为现在的故乡,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如今的故乡,是当代居住在那里的少年、青年的,是下一代,下下一代人的故乡了。
真正属于我的故乡,已留在过去的二十一年前的时空里,留在我在故乡生活的十七年里。
我每次回去,都想寻找当年的影子、记忆、物境和乡愁,可是,许多的许多,早已磨灭于时空里。那我回去干嘛呢?无非是回去看看母亲和兄长们,陪他们说说话,商谈解决一些事情。
其他的人和事,总是隔着那么一段让人陌生的距离了。故乡,早已成了游子的梦寐。
而作为游子的我,因为久不回乡,渐渐地也成为故乡亲人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