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我们那里家家户户都是烧柴禾做饭,柴禾燃烧产生的火焰叫柴火,用柴火煮出的饭香糯好吃,但那会儿没有“柴火饭”这个说法。
那会儿,大家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几乎一日三餐的饭食里都要加许多菜,或是粗粮、杂粮。就算你是在单位上班或者你家是城镇户口的居民,每个月有供应粮吃,那么供应粮也只有20多斤粮食,其他也都是要供应杂粮、粗粮的。比如玉米、红薯、土豆等等。
要是农民家庭就更不用说了,早上菜稀饭,中午稀饭加菜。要是中午能够吃上菜干饭,那一定算得上是殷实家庭了,如果晚上再能够煮上一碗面条再加上菜,那就是幸福日子了。
这样的日子,粮不够菜来凑都是常态。如果说谁家煮了没有加菜的白米干饭,那真的是整个一个让人羡慕嫉妒恨,就觉得这家人的日子过得人上人了。
一日三餐烧柴禾做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烧火煮饭,除了柴草就没有别的燃料。
那会儿,一到中午,家家户户的房顶都冒出了炊烟,看到炊烟升起,人们就看到了希望,就看到了日子的温度。有炊烟升到房顶,就是有人气的家庭,就是生活富有的象征。如果某某家的房顶几天没有冒炊烟了,就表示这家人穷到没粮下锅了,也就断炊了。
有人在做饭了,就有了烟火气,有了人气,饥肠辘辘的肚皮就有了着落,家就显得格外温暖。
燃烧柴禾,升起炊烟,不止代表有燃料可以做饭,更代表家庭有凝聚力,也代表家庭的殷实。
那会儿,家家户户都是在山林里砍柴、剔树枝、收集柴草做燃料,用于做饭、炒菜以及冬天的取暖。
山林里的灌木树枝,林子里的柴禾越来越稀少,人们便盯上了树叶和杂草。
儿时的我们,放学以后就背上背篓拿上竹扒,在树林里的树子下面,在茅草蓬里,用长长的竹扒把掉在树木杂草间的一枚枚树叶收拢起来,然后装进背篓,背回家去作为煮饭用的柴禾使用。有了这些柴禾,家里才能够煮出香喷喷的食物。
后来,林子里的灌木柴草越来越少,树叶杂草也被扒光。家家户户的燃料明显不够用了,怎么办?到了秋收或者夏收季节,地里的桔杆就成了非常好用的柴禾。那会儿,没有焚烧秸秆这回事,秸秆可是不可多得的好燃料阿!谁还舍得平白无故地将其焚烧?如果那会儿有人这样做,那这个人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从山林里扒来的树叶杂草以及秸秆,这些柴禾燃烧时放出的热量不高,一大堆柴禾丢进灶膛,一下子就燃烧完了。煮饭时,需要不断地往灶膛里添加柴禾,此时最好需要两个人配合一起煮饭,一人专门负责烧火,一人转灶(也就是负责切菜,炒菜等)。如果只有一个人操作煮饭这个过程,往往会忙得顾头不顾尾,灶膛里的火苗会时有时无,这样煮出的饭就是“水泡饭”。从外观看,这种饭汤是汤水是水,吃到嘴里口感一点也不好。
要是遇到梅雨季节或下雨天,柴禾往往都是潮湿的,这样的时候,升火煮饭就更难了。火柴划了一根又一根,好不容易点燃的柴禾又熄灭了,柴禾上不断冒出青烟,搞得整个厨房里乌烟瘴气,熏得我们眼睛都睁不开,但是为了能够填饱肚子,保证一日三餐能够有东西可吃,再大的烟雾也只能忍着,哪怕熏得泪流满面,还得一把把地往灶膛里添加柴草。在这样火力不足,火候不够的情况下,煮出来的饭不是夹生饭,就是水泡饭。
比起烧柴火做的饭,这个水泡饭就没有那么香,也没有什么好口感。至于夹生饭那就是半生不熟的饭,口感自然就更不行了。
那会儿,人们天天饥肠辘辘,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不管是水泡饭还是夹生饭,只要有饭吃就幸福感满满。
后来逐渐出现了煤这种燃料,单位伙食团开始用煤烧开水,煮饭。再后来出现了蜂窝煤。当年我上高中的时候,第一次看见我们老师家里使用蜂窝煤,还感到好新奇。
煤的火力很足,做出的饭菜也跟用柴火做的差不多。但是蜂窝煤有个特点就是燃烧的时候要放出二氧化硫或者是硫化氢气体,这些有害的气体闻着就让人难受,有的人闻了这种气味容易过敏,发生哮喘。我当时一闻到蜂窝煤燃烧时所产生的气味就两眼流泪,甚至呼吸困难。
但没有办法,人要吃饭,明知道蜂窝煤燃烧要产生有毒有害气体,在没有其他燃料代替的情况下,还是得使用它。我参加工作的时候,家里就烧蜂窝煤。使用时间长了反倒适应了,也不过敏,不流眼泪了。
再后来,人们生活条件发生了很大改观,使用的燃料变成了天然气。天然气的火力比蜂窝煤又更强了,火焰温度很高,煮饭炒菜就更容易了。炒出的菜更加嫩爽,做饭的速度也比烧柴禾更快。
现在不管城市还是农村,不管单位还是个人,几乎家家都使用燃气作燃料,不是煤气,就是天然气。使用这样高效清洁的能源作燃料,做出的饭菜更香,更可口。按理,这样的饭菜应该更受欢迎才是,可偏偏这个时候人们反而怀念起了柴火饭。
要想吃上香喷喷的柴火饭,就得想办法用上好柴禾。最好的柴禾当数“柴块”,这个“柴块”或叫“块子柴”,是用比较大一点的树木的树枝或树干,锯成短截(一般长40厘米左右),再用斧头把它劈成拳头大小或小臂粗细的长条形木块。
用这样的柴禾烧饭,火力足,火性稳。它就像一个有主见家庭主妇,其性格不温不火,什么时候都沉着冷静,能够恰到好处地把握分寸,烧出醇厚香糯美食。
现在人们爱吃柴火饭,柴火鸡,柴火肉,不光是因为它们喷香可口,还在于农家饭讲究荤素搭配,营养结构合理,更在于吃的是一种追忆,一种回味。
人们到农家乐吃柴火饭,往往要点某一种加了菜的饭,比如土豆饭,芋子饭,或是南瓜饭,胡萝卜饭等等。总之,就是饭里一定要加蔬菜或杂粮,而且要求用柴火煮熟。这分明就是我们儿时那个年代的饭食啊!
现在人们富有了,反而要吃粗杂粮加野菜。我想:在这咄咄怪事背后,分明就是对过去时光的一种纪念,是对那个时代人们艰苦朴素精神的一种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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