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法语意为“雏菊”。玛格丽特·尤瑟纳尔,法兰西学院第一位女院士,以高傲姿态行走人间,活出了自我,让生命之花绽放到极致。
在行走中探寻生命绽放的极限
1903年6月8日,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儿出生在比利时布鲁塞尔,身为法国外交家的父亲为她取名玛格丽特·德·克央古尔,她就是日后以广博的才华征服了法兰西学院的尤瑟纳尔。
尤瑟纳尔出生后仅10天,她的比利时籍母亲便死于产褥热和腹膜炎。母爱的缺失为她的童年蒙上了阴影,但对她而言也未尝不是一种幸运——没有母亲按照上流社会的要求把她培养成为淑女,也没有甜腻的爱来软化她,所以她可以天然成长,不循任何准则。
尤瑟纳尔一生没有进过学堂。童年时代,她随父亲在欧洲旅游,于法国北部、南部和巴黎度过优裕的童年和少年时代,也开启了她的行走之旅。她一生酷爱旅行,全部家当是两只旧旅行箱和一颗孤独的心。没有什么能将她打动,除了内心对爱的探寻。
1937年,尤瑟纳尔曾前往伦敦拜见当时已成名的英国女作家维吉尼亚·伍尔芙,伍尔芙描摹她的特征:“红嘴唇;精力充沛”,还写道,“这个女人肯定是有过去的。我觉得她把自己交给了爱情和智慧”。
的确,尤瑟纳尔将自己的一生交给了爱情和智慧,在行走中成就了生命状态的完全绽放。
1914年,一战毁掉了尤瑟纳尔与父亲在比利时的别墅,父女逃难到伦敦住了十四个月。在伦敦的第一夜,在拥挤的旅馆中,尤瑟纳尔有了人生第一次同性相悦的经历。
尤瑟纳尔身材高大,有着浓厚的贵族气质,可能因此,她对女性有着一种很奇妙的吸引力,送上门的女“Fans”众多。当下很多同志网站热衷于把尤瑟纳尔拉为同性恋者的同道,但事实上,尤瑟纳尔一生性趣广泛,是著名的双性恋者。她爱女人,同时也爱男人,她的一生中不乏男性伴侣。
尤瑟纳尔的作品清楚地显现出她的性倾向。她的第一部长篇小说《阿莱克西或徒劳无益的欲望契约》讲的是同性恋者阿莱克西抛下妻儿,走向自由、走向他喜爱的男人的故事;第二部长篇小说《新欧里狄克》描写一个同性恋男人在婚后的复杂心理。
1934年,31岁的有着旺盛的求知欲和情欲的尤瑟纳尔已经漫游了整个欧洲,她熟悉了男人,熟悉了女人,也熟悉了酒精。在希腊,她爱上了伽利玛出版社优雅、英俊的年轻作家安德烈·弗雷涅。可惜安德烈比尤瑟纳尔更爱男人,不能满足她燃烧的激情。尤瑟纳尔一边旅游一边寻找新欢。在她经常居住的巴黎瓦格海姆饭店,她遇到了格雷丝·弗里克(GraceFrick),这个女人改变了她的命运。
格雷丝1903年1月12日出生在美国俄亥俄州一个中产家庭,父母早逝,她和兄弟是由伯父抚养成人的,后获英语文学硕士。认识尤瑟纳尔后,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不断写信邀请尤瑟纳尔去美国。
在到美国游历几次后,1939年9月,德法宣战,尤瑟纳尔再次踏上北美大陆。原以为是暂时告别欧洲的战争生活,没想到一去就是几十年。尤瑟纳尔与格雷丝在美国纽约东北部的荒山岛上共同生活和工作了40年,直到去世。其间,她在美国一所普通女校教了近十年法语和意大利语基础课,与此同时用法语写作。
格雷丝把尤瑟纳尔当作“丈夫”,她以自己的力量陪伴她,伺候她,占据她,保护她,影响她,全心全意为尤瑟纳尔的创作而生活。哪怕在尤瑟纳尔变成一个身无分文、暂无创作能力、大光头的胖女人期间,格雷丝仍满足地与她日夜相守。她艰辛地把尤瑟纳尔最重要的作品译成了英语。最后格雷丝患上乳腺癌,饱受折磨,没有活到尤瑟纳尔披上法兰西学院绿袍的那一天,早于尤瑟纳尔9年去世。
按尤瑟纳尔的遗嘱,她们之间的通信、日记等所有文字遗物保留在哈佛大学图书馆和巴黎的出版社,死后50年才能公开。人们要等到2037年,才能完全清楚尤瑟纳尔与格雷丝同性恋情事实真相。
在格雷丝死后的几年中,尤瑟纳尔到她年轻时跟格雷丝去过的地方重游了一遍。76岁那年,她还和一个28岁的年轻人结伴旅行,据说还有情感交流。
通过写作成为对人类有用的人
十八岁那年,尤瑟纳尔把姓氏Crayencour的字母颠来倒去,创造了正式的笔名“尤瑟纳尔”(Yourcenar)。
开明的父亲在尤瑟纳尔的人生中扮演了老师、知己和朋友等重要角色,在女儿很小的时候他便邀女儿一同饱览藏书,并鼓励她写作。12岁时,尤瑟纳尔就已经将古代英雄故事读的滚瓜烂熟;16岁时,尤瑟纳尔即以长诗《幻想园》崭露头角,作品曾受到泰戈尔的赞赏;20岁时,就已经拟好日后主要作品里各主人翁的轮廓。
当尤瑟纳尔委婉地将自己喜欢同性朋友间的欢娱的“不良嗜好”告诉父亲时,本身就热衷自由、放纵不羁的德·克央古尔先生并没有大惊小怪,他向女儿传递了一个信息:“没有什么是真正怪异的和不可接受的。”
尤瑟纳尔自陈从小即渴望荣耀。随着年龄的增长,对荣耀的渴望日渐清晰,那就是成为一个伟大的作家:“通过写作成为一个对人类有用的人,让自己的作品帮助人们,就像它们帮助自己那样,更好地对自由进行思考。”
有传记作家将尤瑟纳尔描述为“才华横溢、得奖无数、重写希腊史、新寓言小说大师”。她一生创作有大量诗歌、剧本、长篇小说、散文和论文,拥有多种才华,既是诗人、小说家和传记作家,还是一位文笔优美的翻译家和思想深刻的文论家、批评家。
相比大多数女作家热衷于在故事中极力煽发情感的特点,尤瑟纳尔更倾向于对语言的精确细琢,她的叙述不仅大气、沧桑可见,而且字斟句酌,追求艺术美感,也不乏深刻的人性的批判和对现代文明的质问与迷惑。
通过她的代表作《哈德良回忆录》、《苦炼》,可以看出,她的创作不仅继承了法国文学的浪漫主义,也继承了古典主义的血统,无论在谋篇布局、叙述方式还是遣词造句等方面,这位艺术通才都处处显露一流小说家的功力,也处处显露大气与典雅,广博与汪洋。
1980年,77岁的尤瑟纳尔成为法兰西学院几百年来的第一个女院士。1981年1月,尤瑟纳尔于法兰西学院发表了院士就职演说,致答辞的让·端木松(Jeand'Ormesson)用浪漫的语言对这位绿袍加身的女作家的生平、作品、气质和个性做了精彩的介绍和评价,而其中的一段话别耐人寻味:
“夫人,您之所以今天置身此间,并不是因为您是妇女,而是因为您是一位伟大的作家……但愿我们三百五十年来选出的男人全都具有您这样一位妇女的广博的才华……”
1986年,尤瑟纳尔被授予法国第三级荣誉勋位和美国艺术家俱乐部的文学奖章。
1987年12月17日,尤瑟纳尔准备行装又一次远行时,突发脑溢血,卒于美国缅因州东北部摩的荒岛上自己的“小皮亚琴察”家中,享年84岁。
行走的步履停止了,曾经怒放的生命却在她的作品中留下了袅袅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