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四
今天一个朋友来访,我给她看茅老师的《我不怀念八十年代,因为我差点死在那儿》。并且说我从来不敢在茅老师文章下留言,生怕他呛我。不过,看了三次他这篇文章,倒让我想起我的八十年代。
朋友说:我初中也有“差点死亡”事件。
以下是她的碎碎语。
先说我的学习情况。
可以确定我的小学期间偶尔才有家庭作业的。偶尔“稀缺”到什么地步呢,如果我说今夜晚有作业,我大在吃夜饭的时候就对全家人说:“今夜‘小’有作业,都出去找地方玩,莫打扰她。”
当然更不可能有早读午休和夜自习。从家到学校三里地,一路打打闹闹,追追赶赶 ,常走一个多小时。书包也不常背,倒是常捡柴火。最深刻的记忆就是听一个湾高年级的学生讲老师的典故,讲湾里的家长里短。
说到这里,我的八十年代全是田园桃源。
但是:
很多人没上几年就退学了,原因很多,最主要的就是家里和自己都认为上学没什么用。从村里几个高中生干活不如没上学的来看,确实没什么用。
上完初中的更少,女孩子少得只有我和我姐,还天天耳朵起茧子的被叫做“大学生”。
家里倒没给什么压力,压力全来自在称米、打饭、交学费。哪一样都难于上青天,所以常常饿肚子。青春期的孩子有远大理想的不多,但每个孩子都有一个吸收快饿得快的胃。有个老师上完第四节课讲得起劲儿,铃响的时候听到后排有人敲铁碗的声音。一生气,惩罚全班在教室不准去吃饭。二十分钟后,有的女生哭起来,男生开始骂骂咧咧。场面快失控的时候,班主任过来求情。
门一打开,全班百米冲刺,鬼叫狼嚎……因为谁都明白,整个白天就是这一次觅食进膳的机会。
后来看莫言写自己努力当作家就是为了能顿顿吃上饺子,笑出泪来。
再说“差点死亡”。
因为不操心学习的事,所以特别操心班里的事儿,同学的事儿(我现在爱管闲事还是那时候的后遗症)。
有一次,老师进班就对我说:“看不出来,你架子挺大的,喊你去你也不去。”
我一脸懵,因为不知道老师什么时候叫过我。因为老师从来没这么恶声恶气地说我,我哭了一节课。下课一个同学才走过来说:“老师让我喊你,我忘了。”
我于是到老师那里去准备解释一下,谁知老师说:“以后别挑拨离间了,影响班级团结。”我差点晕倒,就说一句:“我没有。”老师厉声说:“刚才有人对我说了,你昨天告诉她我说她不负责任。”
我明白就是那个说忘了喊我的人做的事。但当时哪有胆量和能力把整个事件还原一下。
回到教室又是泪水涟涟。心里想:好朋友污蔑我,老师不信任我 ,讨厌我,我活着什么劲儿。于是一直就想怎么死,死后大家怎么说。想的最多的就是我死后好朋友后悔,老师觉得我是一个好孩子。
她最后笑了,说:幸亏没死,死了就不会有爱情、家庭和孩子了。并且大和妈那么爱我,一定伤心死了。
我倒是特别好奇她最后怎么没有实施自杀方案。她说:“说出来你不信 。那天中午,我姐上体育课,早早把饭打好了等在我班门口。我一放学,她就递给我,我一看比平时多,忙问怎么回事儿。她偷偷告诉我 ,打饭的是我湾的一个人,趁人少多给了一小碗。我马上欢天喜地吃起来。吃饱了就不想死了……
我说:茅老师说青春期不是不懂事理,就是容易“激情冲动”,我觉得你差点死在青春期的敏感上 。
幸存的原因是老师没有继续纠结,也没叫家长。不管有意无意,他都给了你空间,保护了你的自尊心。可是你只记得他冤枉你,不听你解释。
她若有所思:我以为拯救我的是我姐和碗里的米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