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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馨主题第十七“遗憾”征文活动。

一

林枫高考失败后，听从家中长辈的安排，决定去投奔有婚约的女友王霞。

王霞和林枫家仅一墙之隔，比林枫小一岁，可以说两人是青梅竹马，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

林枫给王霞写了封信，告诉了她到达的日期，在估计王霞接到信后，林枫从家中出发坐大巴来到东莞。拿着详细的地址，他很快就找到了王霞打工的工厂。林枫用带有湘音的普通话向保安打听王霞的情况，保安们一个个鼻孔朝天，假装听不懂他的湖南塑料普通话。林枫没法，只得去附近工地上捡了一块彩色石子，在大门外的地面上，用石子写下了王霞的名字。

很快，工厂的下班铃响了，捞仔捞妹们蜂拥而出。可是，直到人都走完了，也没发现王霞。没办法，林枫只得走近保安室，赔着笑脸问道：“大哥，厂里还有人没下班的吗？”

“没有了，”这次还好，总算有一个高个子保安听懂了林枫说的话，同样用带有浓浓辣椒味的普通话不耐烦地答道。

“大哥，你认识王霞吗？”

“什么王霞？滚，不认识。”

“大哥……”

“滚，”高个子保安嘭的一声关上了玻璃窗上那扇小小的门，坐回了凳子上。

林枫拿出王伯给他的地址，仔细核对了几次，不错啊，是这个厂啊，厂里怎么会没这个人呢？林枫想，下班时大家走得急，王霞没看到自己和地上的字不奇怪，那就站在这里等她上班吧。七月的太阳真烈，广东的太阳比湖南老家还要厉害几分，没一会儿就晒得他满头大汗，脑袋昏沉沉的。还好，在他快坚持不住时，终于有人开始上班了。林枫打起精神，仔细观察着每一个进厂的工友，直到上班铃响后，还是没发现他要等的王霞。

难道是王霞离厂了？应该不会，王霞月初还给家里写过信，他的地址就是从那封信上抄下来的。

难道她今天休息？应该不可能，她上次写信时说这段时间厂里赶货，每天都要加班到晚上十二点，不可能让她休息的。如果不是休息的话，又会是怎么回事？林枫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别想那么多，自己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难道找不到她还会饿死？

于是，林枫提着简单的行李在工业区内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招人的工厂。

他走了一圈，好像所有的工厂都约好了似的，全部招的是女工。又渴又累又饿，林枫摸了摸口袋，从家里带来的100元钱现在只剩下30多元了，他想先买瓶水解解渴，想了一下还是算了。大概到下午五时许，林枫又回到顺利达门口，看能不能碰到王霞。和中午一样，还是没找到。

找不到熟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怎么办？这时，肚子饿得咕咕响，实在是饿得不行，林枫从口袋中摸出一元钱，买了一小份干炒米粉，和着店家提供的免费白开水吃了下去，肚子总算是舒服了许多。填饱肚子，现在最重要的是找个地方住。他听人说过，东莞查暂住证很严，一到晚上就筛网似的检查，万一被查就麻烦了。工业区附近是不能待的，只能往偏僻的地方躲。

他走出不远，就看到前方来了一辆汽车，不管是什么人，先躲躲再说。于是，林枫闪到路边的一丛竹子后面，警惕地注视着外面的动静。

等汽车开到面前时，林枫不禁惊出一身冷汗，这哪是什么汽车，分明是两辆摩托车并排而行，两辆摩托车的灯光远远看去就像是汽车一样。这个时候还会有什么人骑摩托车到荒野地里来，除了治安仔还会有谁？好在自己小心，躲进竹子丛，不然就被他们逮个正着。

治安仔跑到前面查看了一会，没看到什么动静就回去了。林枫观察了下刚才救了他一难的竹子丛，觉得不错，不仅隐蔽，而且竹尾又是向同一个方向点头，只要不下雨，遮挡露水是完全没问题的。更何况刚才治安仔已经查过，安全。于是，他找了一块相对平整的地方，把装换洗衣服的书包枕在头上，躺在地上开始数起星星来。

七月，广东天气炎热，热得连蚊子都失去了吸血的兴趣，不然在荒野地里是没法睡觉的。林枫躺在地上，久久无法入睡，假如找不到王霞，自己到底该怎么办？身上带的钱有限，明天只能再去工业区碰碰运气，实在找不到厂再另想办法。

第二天，林枫是幸运的，在工业区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里，看到一家电镀厂招除油工。十八岁的壮小伙有的是力气，除油虽然辛苦，但什么技术含量，经过胖文员稍微面试了下就进了东风电镀厂。林枫想，进了工厂就有了安身之所，到时再慢慢找王霞也不迟。

二

进厂之后，只要有时间，林枫都会去顺利达厂门口看看，看能不能碰上王霞。去的时间多了，连门口的保安都认识了他。终于有一天，一个保安走了过来，问他在哪个厂上班，做的是什么工种。林枫人实在，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

人还是要有点文化的，进厂三个月后，电镀厂老板文生把林枫叫进办公室，问道：“枫仔，你是高中生？”

“是的。”林枫不知老板是怎么意思，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这样吧，从明天开始，由你负责送货。”文生接着说道。

“送货？”

“厂里的大件产品有汽车接送，但为了节约成本，小件和样品是用人工接送的。你有文化，又是高中生，我总不能埋没了人才吧。”文生解释道。

“谢谢老板。”送货在电镀厂相对说来是美差，一般都是管理员的亲戚才能做的。听到老板让自己送货，林枫觉得简直是喜从天降。

“好好干，厂里是不会亏待你的。”

“好的，谢谢老板，我一定兢兢业业地为老板效劳。”林枫自从担任送货员后，不仅去外面接送小件的电镀件，一有时间就帮忙仓库管理员整理货物。电镀加工厂是纯粹的劳动力密集企业，对管理是比较松散的，经常会出现加急件没及时电镀的情况。有了林枫的协助，基本上就没出现过耽误甲方生产的事。

文生非常高兴，觉得他人才难得，把他介绍进了翰威塑料五金厂。翰威厂的总经理赖春明和文生是好朋友，赖总安排人事对林枫进行了严格的考试后，安排他做品检，负责一条流水线上的批锋质量管理。林枫没做过批锋工作，对批锋的质量管理要求不熟悉，开始时做得很辛苦，而且还经常被主管拉长批评。这样一来，反而激发了他湖南人霸蛮的脾气，只要有时间就缠着拉长，请她讲解批锋的基本要求。拉长是个小个子女孩，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得把自己的批锋经验对他倾囊相授。

做品检比在电镀厂上班又轻松了许多，林枫闲着没事的时候偷偷报了篁村职工技术进修学校的质检专业，系统地学习质量管理体系。学校是函授授课，平时在厂里自学，每学期只需在学校面授少量的课时，林枫在第一学期考试后获得了优秀学员称号，他学习的劲头更足了，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因此，去顺利达厂门口的时间就少了。

两年后，林枫拿到了中技毕业文凭，被翰威五金厂升任为品质主管，负责批锋、打磨两个车间的品质工作。当然，工资也提升了一大截。林枫尝到文化知识带给他的甜头，而且当上主管后空闲时间更多，他又报读了篁村区职工进修学校的大专班。

大专班也是两年，不过和中技不同，是要经过严格考核才能领取毕业证的，最好的办法是脱产学习一年。这可难住了林枫，他打工几年，赚到的那点工资基本上都花在了学习上，假如要脱产学习的话，不要说学费，连吃饭都困难。何去何从，这下可真难住了他。

正在他急得烂头皱面时，老板赖春明找到了他，问他：“小林，听说你现在正在自修大专，是真的吗？”

“是的，赖总。”林枫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他不知赖总是怎么知道自己在业余时间自修学习的，害怕老板说他不务正业，影响工作，炒他的鱿鱼。

“我还听说最后一年要脱产学习？”

“不用，也可以不脱产的。”看样子老板是来找自己麻烦的，林枫想，急忙否认，害怕稍有不慎就会吃老板炒的鱿鱼丝。

“没事，不用紧张，读书是好事。”赖总说道，“假如真的要脱产学习的话，厂里是可以批假的，还可以给你发70%的工资。你考虑下，如果真的需要的话，你提出申请，我通知人事给你批假。不过有一个条件，在学校放假时，你要回厂里上班。”

“好的。”不是说资本家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吗？老板怎么会如此通情达理呢？他不会是逗自己玩的吗？林枫想，哪怕是逗自己玩，自己也要去试一下，万一是真的呢？于是，他在老板离开后，立即写了请假申请，送给人事。没想到人事很爽快地签字了，那个人事小女孩还满脸羡慕地看着他，说老板对他真好，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老板的私生子。

林枫很看重这次学习机会，他人聪明，高中的成绩在农村中学也算拔尖的。诚实和汗水是成功助进剂，他的学业成绩真是一日千里，让他辅导员都对他另眼相看，经常给他开开学习上的小灶。时间一晃而过，经过学业考核，林枫顺利地拿到了毕业证，又一次被学院评为优秀毕业生。

三

腹有诗书气自华，经过两年的大专进修，林枫有了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在他离开校门时，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向他迎面走来，问道：“你好，请问你是林枫林生吗？”

“我是，”林枫已经不是刚出来时的毛头小伙，彬彬有礼地问道，“请问你是？”

“林生，你好，”中年男人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向他提出了邀请，“我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吗？”

林枫看了眼站在面前的男人，觉得他气度不凡，非平常人可比，点点头算是答应。中年男人把他请进星巴克，询问他喜欢喝什么咖啡。

“随便，”林枫从来没喝过咖啡，也不知如何点单，说句随便也算是客随主便。中年男人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喝过咖啡，伸手招来侍者点了两杯拿铁。中年男人自我介绍道他姓王，是国际文具厂的执行总经理，并开门见山地问他：“林生，你有兴趣来敝厂上班吗？”

“这……”萍水相逢，林枫还真不知如何回答。

“是这样的。我们厂需要一个品质副理，你们学院的李老师介绍了你。恕我冒昧，刚才没有向你说清楚。”王总解释说。

“国际文具厂是有影响力的大厂，我非常愿意为您效劳。不过我现在还是翰威厂的员工，做人要讲诚信，实在是恕难从命。”林枫搞清楚原委后，礼貌地拒绝了他。

“对，你说得不错，人就是要讲诚信。你们李老师没看错人，他对你的评价很高。我们虽然暂时不能共事，国际文具厂的大门始终为你打开。只要愿意，随时可以来我厂上班。”王总说完掏出名片双手递给他，“你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或亲自到门岗找我，我都乐意为你提供一个不错的职位。”

“不，不用，谢谢。”林枫急忙站起来谢绝了王总的好意。在他心里，接了王总的名片就是对翰威五金厂的背叛。赖总对自己掏心掏肺，自己也不能做狼心狗肺的小人。只要老板不赶他走，自己一生一世都是翰威厂的人。见他拒绝，王总也没有强求，和他告辞后，各自回了工厂。

当林枫走进翰威五金厂时，赖总已经等在厂门口，恭喜他终于取得大专文凭，成了文化人，实在是可喜可贺。接着问道：“你们辅导员是不是姓李，叫李玉良？”

“是的，李玉良老师是我们的辅导员。您认识他？”

“没有。是这样的，刚才李老师给我打电话，说是把你推荐给了国际文具厂，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刚才在校门口时国际文具厂的王总已经找过我，不过我拒绝了他。”

“你糊涂啊。国际文具厂是大厂，在大厂才有发展，别人想进都没机会，你怎么能拒绝他呢？”

“赖总，我也知道国际文具厂是不错的厂，但翰威厂待我似家人，我必将全心回报，是不可能轻易离去的。”

“真的？”

“真的。”

“那假如我坚持让你去呢？”

“为什么？”

“说你糊涂你还真糊涂。你去了国际文具厂一样可以为翰威厂服务。你想想，国际文具厂的业务量大，各种零配件需求量多，你去之后，可以把翰威厂的产品介绍给国际文具厂。假如生意做成的话，比你在翰威厂的贡献还要大。”

“哦，原来这样啊。”林枫对赖总可以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己怎么没想到这里面的商机呢？

看样子还是赖总的格局大，以后要好好向他学习，做大事不拘小节。

“还有回旋余地吗？”

“问题应该不大。王总走时和我说过，想通了随时可以去找他。”

在赖总的支持下，林枫去国际文具厂找了王总，王总也不食言，聘请他做了品质部副理。

四

品质副理已经算是工厂的高层，林枫并没有因为自己身居高位而趾高气扬，他知道自己的知识点是书本上学来的，并没有实践经验，要想管好一个部门，只有书本知识是不够的。哪怕你说得再好，下面的人领会不到也是白瞎，只有和部门里的同事打成一片，和工友们做朋友，才能掌握生产中的第一手资料。因此，他上任的第一天并没有穿高管配属的西装，和工友们一样，穿的是工装。也没有和别的高管一样，上任后给下属立规矩。他到车间后，和下属的品质员品管员一道，检查着产品的质量。遇到有不懂的地方，主动向当班的品质员和流水线上的工人请教，直到完全搞懂为止。因为他没什么架子，工友们和他相处得不错，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对厂里的质量管理流程了如指掌。

有了车间生产的第一手资料，林枫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对厂里的质量管理体制进行了优化，没有花架子，真正做到了质量管理为生产服务，提高了产品的合格率和生产进度，受到了董事会的表扬，把他扶正为品质经理。

站稳脚跟后，林枫没有食言，觉得应该可以帮忙赖总了。他以前在翰威五金厂上了三四年的班，知道翰威五金厂的产品优势，提出中肯的意见改良产品质量，很快就达到了国际文具厂的供货要求。在他的引进下，翰威五金厂的产品成功打入了国际文具厂，他也和赖总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五

春节前，打工五六年的林枫回到了家乡，到家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王霞的。王霞比他早回来两个月，据说是被老板赶出厂后回家的，而且染上了不正经女孩才会染上的脏病，刚回家就被她老爹赶出了家门。因为她染上了那种无药可救的脏病，王霞想自己租房独住都没人敢租给她，最后只得寄住在路边的红薯窖中。

林枫听朋友说，王霞在工厂给老板做情妇，但她把挣到的钱养了小白脸，老板听到后感到愤愤不平，用计让她感染了脏病。王霞回家后，王父开始还很高兴，但得知她的情况后把她赶出了家门，现在除了每天给她送两餐饭外，任她在红薯窖中自生自灭，现在已经到了油枯灯灭的时候，大概应该撑不了几天。

林枫听朋友的意思是想让他去看看王霞，毕竟他们曾经相爱一场，去看看她也算是一种临终关爱吧。林枫想，自己这种潜力股你不珍惜要去给人做情妇，现在是自作自受。因此，他拒绝了好友的好意。朋友欲言又止，最后想了想什么都没说，只是摇着头离开了。

回到广州后，林枫和赖总闲聊时不知怎么说到了初恋的事。林枫把他和王霞的故事说了出来。最后他说：“王霞有眼无珠，轻易放弃了我去给人做情人，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可笑至极。”

“林总，全世界的人都可以笑王霞，唯独你不能。”赖总平时和林枫客客气气，没想到说到王霞时，他的语气非常严厉。

“为什么？”

“你知道王霞养的小白脸是谁吗？”

“是谁？”

“是你。”

“是我？”

“不是你还会有谁？你以为我开工厂是做慈善的，平白无故给没上班的人发工资？”赖总接着说道。“你上学时的工资只不过是经我的手发一下，其实都是王霞给你的。而且文生和我一样，也是王霞请他才关照你的。”

“真的？”问出这句话时，林枫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外面打工仔千千万，为什么自己能得到老板的青睐，现在想来，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自然是真的。本来这件事都是偷偷进行的，这次不知是谁说漏了嘴，让王霞受到如此无妄之灾。实在是老天不开眼，白白毁了一个好女孩。”赖总告诉林枫，王霞也不是自愿给人家做没有名分的女朋友的，是被人设套失身后，又用你来威胁她，她才不得不就范的。

“这些我怎么不知道呢？”

“你怎么可能知道。你在厂门口写下王霞的名字，又多次去找她，为了瞒住你是她男朋友，她哪里敢让你知道。不然以她男朋友的手段，你还能好好站在这里？”赖总接着告诉他，不过现在你不用担心，她男朋友让她染病，王霞也没让他好过，现在一起去阴曹地府打官司去了。

“王霞，”林枫想不到自己的一切都是王霞给的，自己还在内心鄙视她，一时感慨万千，最后一口老痰吐出，昏迷过去。

醒来后，林枫感到内心分外的沉重，他和赖总告别后，回国际文具厂找到王总请假回家。春节回来没几天又请假，赖总感到不可思议，不解地问他是怎么回事。

林枫对王总说，一个非常值得他尊重的人病危，他想回去见最后一面。王总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同意了。当他风尘仆仆赶到家时，他看到专葬早亡人的乱石滩上筑起了一座新坟，不用问，王霞再也不会受病痛折磨和非议了，带着她的遗憾去了另一个世界。

林枫一时泪如雨下，他知道自己今生再也无法当面对她说声谢谢。他曾经的恋人，他的恩人，已经离他而去，留给他的将是深深的悔恨，自己春节时为什么不去看王霞最后一眼呢？

这么多年来，在工厂里也不是没有女孩子对他抛过橄榄枝，但都被他拒绝了。当时他想不明白，在看到王霞的新坟后，他明白了，虽然他对王霞心有怨恨，但他的心早已被她占得满满的，哪里还有别人的位置？王霞走了，是带着遗憾走的，当时他怎么那么混呢，为什么不去看看她？

林枫无力地走上乱石滩，打扰了站在松柏树上歇息的乌鸦的清静，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呀”的一声飞上了天空。林枫无暇去顾及乌鸦的感受，一屁股坐在新翻过的黄土地上，望着新垒起的这堆黄土，泪如雨下。

我来了，你却去了，今生的遗憾再也无法弥补。我对不起你，王霞。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恋人，我真浑啊，怎么能怀疑你的为人？

山无言，风无声，在林枫慌乱的心中，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连不知疲倦的知了都仿佛在为王霞静默，停止了它噪人的叫声。可是，又有什么用呢？离去的带着遗憾离开，留下的人将生活在无尽的悔恨中。

泪水掉落在夕阳的余霞下，金色的阳光中，他再也找不到那个曾经朝气蓬勃的少女，百灵鸟般清脆的歌声渐行渐远，带走了他所有的思念。林枫又悔又恨又累，一不小心伏坟头睡着了。

睡梦中，林枫看到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在坟头上翩翩起舞，最后停留在他的眼前。他伸出手，蝴蝶轻轻地飞到他的手掌中，两只触角上下抖动，似乎在和他讲一个远古的爱情故事。

起风下，如雨前的飓风，横扫着天地间的一切，掌中的蝴蝶似一叶怒海狂涛中的小船，被吹落在茫茫无际的天空中。

他想站起来，用身躯去为蝴蝶遮挡无情的狂风，却身瘫如泥，无力地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美丽的蝴蝶离他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他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