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素第一次见陶然是在卧室里,她午睡刚醒,郑涛就把陶然带到她面前。郑涛说,陶然是她的保镖,以后她不管去哪里,都必须要陶然跟着。
月素看向陶然,阳光从窗帘的缝隙射进来,刚好落在陶然的身上,月素便看得更真切。陶然适中的个子,黑亮的眼睛,强健的体魄,隔着T恤,似乎都能看见他的腹肌,是个好看的人。月素很满意这个保镖,她的眼睛里装满了笑意,看着郑涛温言软语地责怪他,说其实可以不必这样小心的。
郑涛不能不小心,三天前的深夜里,他接到一个恐吓电话,那个声音暗哑的男子,用恶狠狠的语调警告郑涛,说你要小心了,我即使杀不了你,也要把你的家人都杀死,你等着吧。
接到这样的电话,郑涛没感到奇怪,这几年在商场上打拼,他用尽一切手段,击败了一个又一个对手,收购了一家又一家公司。那些被他打得落花流水又不得不卖公司给他的人,一定恨死他了,一定时刻都想要他的命,就像他以前时刻想要他们的公司一样。
但这样的恐吓郑涛还是怕的,虽然他没有其他家人了,但他有月素,月素可不能出事,她是他深爱的女子,爱到骨髓里,她如果有丁点儿的闪失,就等于要了他的命,郑涛立马就决定为月素雇个保镖,以防万一。
他很快就拿到了本市一些拳击爱好者的资料,优中选优,他看中了去年全市的散打冠军陶然。
陶然不进酒吧不好烟酒,没有不良嗜好,以前也曾在一家挺有名的公司上班,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辞了职。现在在一家大商场做保安工作,是最最合适的人选。了解清楚后,郑涛派人联系了陶然。价钱出得很高,诱惑力是足够的,陶然没有犹豫,果断辞去原来的保安职位,应聘来给月素当了保安。
月素不上班,郑涛的钱足以让她每天睡到自然醒,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妇生活。月素喜欢逛街喜欢玩,平日郑涛忙很少有时间陪她,她就和郑涛怄气,一次又一次的,郑涛得没完没了哄她,又累又无奈。现在好了,有了陶然,即安全又不孤单。
月素很开心,她带着陶然,游遍了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也吃遍了每一家名店的各种名菜,钱花得和流水一样。好在郑涛买卖做得大,只要能让月素开心,别整天缠着他,他乐得掏出大把的钱来让她高兴。
五一节前夕,月素和郑涛说她想去云南大理玩,问郑涛可不可以陪她去。郑涛一如既往地忙,当然没时间,便劝月素别去了。但他禁不起月素的软磨硬泡,最后妥协,决定还是让陶然陪着去。
让人买好了两张机票,郑涛给了月素一笔现金,又给了一张卡,他告诉月素卡里有一大笔钱,她可以随便用,不用节省,只要开心就行。月素紧攥着卡,挂在郑涛的脖子上,说还是你最心疼我。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月素和陶然飞抵大理,住进了高档酒店。许是累了,直近黄昏时,他们才走出酒店的大门,沿着林荫道慢慢散步,心情像碧蓝的天空,不带一丝阴晦。也不知道是谁主动的,他们穿过一条碎石子铺成的深深小巷时,手已经握到了一起,像一对年轻的情侣那样十指紧扣,脸上的笑足以美过怒放的山茶花。
四个抱着臂膀的大汉突然窜出来阻住了他们的路,每个人都表情狰狞,挑衅似的看着走过来的两个人。
陶然本能地把月素拉到身后,这时他才发现身后的路也被四个大汉堵住了,很显然,这些人似乎是针对他们的。
陶然倒也不怕,他淡然地笑了问,你们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敢拦路抢劫?
干什么?为首的大汉哑然失笑,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知道我们要干什么,那我就给你个提示,陶然,你身边的女人是我们大哥郑涛的,现在你该知道我们要干什么了吧。
说完,大汉又看着月素,我们大哥说了,如果你认识到自己真的错了,立刻主动离开陶然,自愿跟我回去,大哥既往不咎,原意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而且你走的时候大哥给你的那张卡里的钱还是你的。当然,如果你选择了这小子,我们也不会对你动手,但他嘛,大汉阴冷地笑了笑,虽然没说什么,但他冷笑后面的意思月素和陶然都明白。
月素看着他们,平静地说,我爱陶然,我不会离开他,更不会和你们回去。至于钱,我可以还给郑涛,因为爱情是无价的。说完,月素从包里拿出那张卡,扔给了对面大汉,麻烦你交还给郑涛。
那大汉弯腰拾起卡,忍耐地看了看月素,又看着陶然开了口:两条路供你选择,第一,马上独自离开,滚的远远的。我们大哥说了,只要你识时务,这张卡里的钱是你的了,密码是卡后面六位数。说完,把卡扔到了陶然脚下。
第二,你可以动手,我们知道你从小酷爱拳击,是去年全市的散打冠军,但凭 八个人的力量,我们向你保证,一定能让你骨断筋折,一两年都下不了床,你给一分钟的时间,你选择吧。
陶然看了看身前身后的八名大汉,暗想,即便自己再能打,无论如何也打不过这八个人。况且,既然事情已经败露,即便此刻真把他们打败了,郑涛也不会饶过自己。还不如乘此机会开溜,即得到了钱,又保全了自身。想到这里,陶然看了看月素,心一横,突然松开了握着的月素的手。
陶然,月素低低叫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惊讶,她似乎不太相信,这个时候,陶然会放开了自己的手,她的心一凉,这个男人太让她失望了。
月素,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陶然扔下这句话后,没看心素伤心绝望的眼睛,快速弯腰拾起那张卡,转身离去,迅疾消失的背影如箭,一下就刺入了月素的心脏。
月素痛得满脸是泪。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叫,陶然,你不是人,七年前你不是人,现在更不是人。
七年前,月素只有23岁,读大四,和陶然谈了三年恋爱。面临毕业,大家都开始四处投简历找工作。月素也不例外,她一边为自己忙,一边为陶然忙。忙到陶然带着那个胖女孩站到她面前,她才惊觉,陶然已经很久没和她联系了。
胖女孩是他们的同学,叫韩美丽。家里有钱,也有门路。她带着几丝挑衅的神情看着月素,却对陶然说,你选择吧,要我还是要月素?
那时的陶然和今天一样,不看月素的眼睛,他微低着头说,月素,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说完,当着月素的面,牵住了韩美丽的手。
陶然,月素绝望地对着陶然的背影喊了一声,又喊了一声,陶然没有理会,牵着那个女孩的手渐行渐远,终究没有回头望月素一眼。
月素病了一场。等她终于能起床了,从同学那里辗转得知,陶然进了韩美丽父亲的公司,他和韩美丽也同居了。
再怎么难过,也终究是散场了,月素收起眼泪,转身黯然离去。之后的几年里,她推销过酒,卖过衣服,做过模特,最苦的时候,几包方便面过一个星期,最后终于在一家很有规模的公司落了脚。那家公司的总裁就是郑涛。
漂亮能干的月素很快引起了郑涛的注意,等和郑涛的感情稳定后就辞了职。衣食无忧了,月素时常想起陶然,想起他们相爱的那些日子,想起那些甜蜜的时光。
思念蚀骨,于是月素偷偷通过同学打听陶然的消息,才知道因为受不了韩美丽的盛气凌人,两个人在一起没多久就分手了,陶然当然也被迫离开了韩美丽父亲的公司,因为找不到适合的工作,只好在一场商场做了保安。
因心爱的男人落到如此不堪的境地,月素心像落在了滚烫的油锅里,被煎熬得痛不欲生。她用今生最快的速度奔去了那家大商场。
在女装部入口处的楼梯边,站着一个年轻的保安,正是素月恨了千遍,怨了千遍,想了千遍的陶然。
陶然也看见了素月,隔着七年的时光,隔着几步的距离,这对曾经的恋人对望着,泪爬满脸的时候,他们奔向彼此,拥抱在一起。
月素依然深爱着陶然,她轻易就彻底原谅了他曾经的背叛,她准备向郑涛提分手了。但陶然说,现在他做保安赚不了几个钱,月素又好几年不上班和社会脱了节,想重新找个好工作也是难,为了他们以后的生活,他劝月素要忍耐一段时间,多从郑涛那弄点钱后再分手。
月素听陶然的话,不管对错,她都听了他的话。两个人为了能正大光明地在一起,苦思冥想了一个办法,恐吓郑涛,于是就有了那个午夜的电话。
陶然爱好拳击,水平极高。月素猜到郑涛接到恐吓电话后会给她雇个保镖,凭郑涛的长袖善舞,市里的武术爱好者资料他一定能拿到,兴许会看上水平极高的陶然,那样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长时间在一起了。如果不成,再想别的办法。
果然,他们的计谋成了。
月素没想到郑涛这么快就知道了她和陶然的事,知道就知道吧,月素也没怎么在乎,本来就是要和郑涛谈分手的。但月素更没料到的是,七年前那决绝的一幕,会再上演一次。
陶然的背影早就看不见了,连那八个大汉也早就走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狭长的小巷里,站在夕阳的余晖中,绝望到不能动一动。
一个白裙长发的女孩走过来,路过月素身边时,看了看月素,对她说,你不舒服吗,用不用帮忙?
月素感激地看着她,微笑摇头,不用,谢谢你。女孩渐渐走远,看着她轻盈的背影,月素的泪流下来。陌生人都知道问一句要不要帮助,而陶然,她那么爱的陶然,就这样无情地把她丢在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月素说不清心里是恨还是痛,她胡乱擦一把泪,慢慢走出了巷子,然后她就看见了陶然,他躺在不远处的树下,身下全是血。
陶然,月素惊呼一声,急忙奔过去,陶然已经昏迷,她急忙拨打了急救电话。
陶然被推进了手术室,月素刚在走廊里的长椅上,就接到了郑涛的长途,。郑涛说,如果陶然坚持爱月素,没有丢弃他自己逃离,他不会让那些人打他,他原意成全他们。但郑涛的作为实在不像个男人,于是他命令那些人用暴力手段给这个负心人一点教训。
月素一句话没说就挂断了电话,郑涛已经很明确地告诉她,被一个渣男甩过两次的女人,该是怎样的贱命,实在没必要再回到他身边去了。
陶然断了几根肋骨,伤得极重,需要住很长时间医院。包里已经没有现金了,月素咬咬牙,从陶然口袋里掏出那张卡,直奔最近的ATM机,结果,她看到,那张卡里,一分钱都没有。
月素无力地抱着双膝,蹲在这陌生的城市的街头,无声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