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陵公园
多久没进松陵公园了?前几日到附近的一家饭店赴宴,我提议,早出门几分钟,到松陵公园走走吧。
公园早就是敞开式的,从西北角紫石街口觅得一条小路,拾级而上,十来步就到了山顶。在外人眼里,脚下的小山只能算是一个土丘,但在松陵人眼里,这就是一座正宗的小山,一座有着正式名字的小山,当年向西可俯瞰松陵街市,向东可眺望垂虹卧波,尤其是夕阳西下时苍茫如画,气象万千,富于想象的人们就将其命名为“七阳山”,“七阳听松”曾经是“松陵八景”之一。
七阳山仅高七米,可能是天底下最小的山了,但吴江人并不这样认为,山虽小,却照样弥足珍贵。就在不大不高的那座小山上,遍植松树,建起了大大小小的亭子,到如今,也就浓荫蔽日、郁郁苍苍了,假如有风吹过,松涛阵阵也是毫不含糊的。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了,又是冬日,料想少有游客的,出乎意料的是,还是碰到了好几拨游人,几个孩子在小路上跳上跳下,丝毫不理会“山路陡峭”的警示。
山的对面,是另一座山,只是更为娇小些,也是建起了风格各异的亭子,有曲折蜿蜒的小路盘旋其间。要到对面去,须穿过一个荷花池,据老年人讲,以前两山之间的空地是个练兵的校场,后来改为灯光球场,曾是镇上的文化活动中心,再后来,就开挖成池塘,环池有太湖石,池内种上荷花,池外遍植杂树,于是春有桃花秋有枫,冬有梅香夏有荷,再加上陆续建起来的廊、桥、楼、阁,终于有了正宗的园林的模样。
两座山的东侧,还建有憩楼,该是游园人喝茶休息的地方,只是不知道如今是否还照常开放?广场舞倒是天天有人在跳的,无数次路过公园,总是感到里头人头挤挤,热闹非凡,一边是翩翩起舞的成人,一边是嬉笑玩乐的孩童,一座典型的城市公共园林。更往里,还有烈士墓碑、英雄雕像,费老的墓地也在这里,公园承载了休闲娱乐之外更多的功能。
我想,在每一个松陵人心中,甚至每一个吴江人的心中,松陵公园都是抹不掉的记忆之一,它是乡思、乡愁的一部分。它一度是松陵镇上惟一的公共园林,当年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街头绿地、开放公园,孩提时代难得上次游乐场就是它,学校组织春游扫墓也是它,谈恋爱了逛的公园也是它,就是有了孩子,周末出来散散心,还是它。我读过不少如今生活在天南地北的吴江人思念家乡的文章,其中不少人都提到了松陵公园,念起了在门口小店买过的那支冰棍,想起了散落在公园角落里的那些欢乐时光。
为了写这篇小文,我特意找了“老松陵”马常宏老师的文章来看,对松陵公园的历史有了清晰的了解,松陵公园正式建园至今已有八十多年,但真正成形也就是三四十年的事,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才重新复建。就是名称,也有一些曲折,起先,它叫吴江公园,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在笠泽路新建公园,就把名字让给了新公园。在我看来,两个名字也是各有所长的,这块地界上公园的好名字已经被占尽了,当然,吴江公园更大气一些,松陵公园则更人文一些。
我与松陵公园的接触就要更晚一些,九十年代末,我从乡镇到城区工作,住在流虹桥边的宿舍里,与松陵公园也就一步之遥。吃过晚饭,要么到红旗路的新华书店转一圈,要么到松陵公园走一走。总是在傍晚时分,公园不再有白天的嚣闹,在山路上走走,在亭子里坐坐,听听鸟叫,说说闲话,也是乐事一桩。再往前,我还记得,刚念中学时,曾有一次到城里来参加作文竞赛,晚上就住宿在当时的文教招待所,隔壁就是红旗电影院,躺在床上可以清晰地听到电影里的对白。那次竞赛,写的是一篇叫《我这学期》的作文,要改写了一则刚从《少年文艺》上看来的故事,得了一个小奖。当天傍晚,从三角井出发,去同学的亲戚家吃饭,记得是路过松陵公园的,沿着垂虹桥走到三江桥,当时的公园一派破落,匆匆一瞥,擦肩而过,没有多少过份深刻的印象。
家搬到松陵之后,逛公园的机会就大大增加,无数次,从公园旁经过,步行、开车或者骑行、坐公交,总是看见里面飘动的花影和流动的人影,就是少有机会停下来,慢慢地去走一走。有几次,已经到了门口,却因为这样那样的事而临时改变了主意。所以,这一次,我特意多花了些时间,把公园的角角落落都走了一遍。站在山顶上,隐约可见垂虹残桥和华严宝塔,突然想起,附近的垂虹桥曾是吴淞江的起点,名噪一时,历代文人墨客留下无数诗咏。“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十四桥”、“好作新诗寄桑苎,垂虹秋色满江南”,姜白石们要是活在今天,大约是不会遗漏松陵路上最为精彩的一段,也该为垂虹桥头的松陵公园赋诗一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