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是什么?是过人的才华,是苦心孤诣的习训,是摒却俗务的决绝,是超乎想象的艰苦……天才的世界,可能辛苦、单调,庸人难解,他们却乐在其中。弗洛伊德说:“天才和神经病人只有一步之遥。”斯特里克兰德对自己命运的抉择,从浅层来理解,你很容易觉得他就是个疯子,可是,他自己却无比享受他经过改变的人生,经过艰苦卓绝的努力,在他死后,他的作品终于被世人认可,甚至他本人被视为天才。
梦想与现实,要哪个?
读《月亮与六便士》读到斯特里克兰德为了追求自己的绘画梦想,抛弃妻子和一双儿女,放弃体面的工作和舒适安逸的家,到荷兰去,靠着打零工、朋友接济和救助机构的救济过活,常常连饭都吃不饱时,觉得太荒谬了,怎么还有这么好赖不分的傻子!
可是读着读着,就理解了。斯特里克兰德的梦想本来就不是过安稳的生活。那些体面、安逸,都是呈现在别人眼中的状态,而他,心在别处。一天不过上顺应灵魂的生活,内心就多受一天的煎熬。
活出自我,方显大勇。
我们每个人在红尘俗世奔波,每天要承受多少冷眼和委屈。很多时候,为了生存,人们会放弃理想,甚至放下自尊。可是在这斯特里克兰德这儿,一切都可以为理想让路:工作、家庭、爱情、友情乃至生命。
离开家庭,来到巴黎时,他是背负着“抛妻弃子”的骂名的,可是声名在他这儿是一文不值的,梦想才是一切。他过着困窘的生活,吃了上顿没下顿,甚至贫病交加几近死去。
好在有一个“铁杆粉丝”斯特罗伊夫,把病重的斯特里克兰德接到自己家里,让自己的妻子布兰奇来照顾斯特里克兰德。结果,一心沉浸在绘画梦想中的对人冷若冰霜的斯特里克兰德却深深吸引了布兰奇,以至布兰奇离开斯特罗伊夫,不管不顾追随斯特里克兰德而去,去照顾这个可怜的天才的生活起居。在这件事情上,斯特里克兰德深深地伤害到了他的救命恩人兼粉丝——斯特罗伊夫了。
可是爱情,在斯特里克兰德这儿根本就不是经久不息的创作源泉,而只是一时触发灵感的载体。所以当斯特里克兰德为布兰奇画完一幅天才之作的肖像之后,便无情地离开了她,导致她绝望之下服毒身亡。
天才的世界,是只有自我而没有人伦的世界。无论你能不能理解,都必须接受。正如斯特里克兰德自己所说:“我不需要爱情,我没有时间谈情说爱……它禁锢着我的精神。”在爱情面前,他懦弱无比;在理想面前,他却是个无所畏惧的勇士。
极热情与极冷酷的矛盾纠葛。
对待亲人、情人、友人,斯特里克兰德冷酷得像座“咝咝”冒着冷气的冰山:无情的抛弃,决绝地离去,无耻的背叛……人伦世俗在他面前,一文不值,没有意义。可是对于绘画创作,斯特里克兰德却化身为一个热情的朝圣者,日夜渴望抵达圣地。
好在,最后在塔希提岛,斯特里克兰德遇到了一个只为他付出爱情却完全不向他索求爱情的女孩——艾塔。艾塔无微不至地照顾斯特里克兰德的生活,为他生儿育女,替他延医治病。在塔希提岛的三年,没有了生活之虑的斯特里克兰德一心绘画,呈现井喷式创作。可是命运对天才总是无情,“麻风病”折磨着斯特里克兰德的身体和精神,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他仍然不放弃创作,直至停止呼吸。
鲁滨逊一直想要逃离荒岛,斯特里克兰德却总是伺机钻入丛林。毛姆说:有的人被生错了地方。他们机缘巧合之下被带到了某个环境里,却始终思念着心中的故乡,虽然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它位于何方。其实,这个故乡,就是“理想”。我想到了陶渊明,比起五斗米,宁可锄豆南山,因为无拘束、有酒喝才是他的理想;我想到了李白,身为翰林学士,却纵意“研墨脱靴”,哪怕触怒权贵赐金放还,也绝不摧眉折腰,因为精神的舒展自由才是他的理想;我想到了阮籍,穷途而哭,青白眼示人,好恶不掩,因为正视内心不委屈精神才是他的理想;我想到了庄子,曳尾于涂,不为所用,哪怕清贫至贷粟于监河侯,也孤傲率性绝不乞怜,因为保全人性呵护灵魂才是他的理想。
生命苦短,每一个对自由的追求的灵魂都能让人热泪盈眶。生在世俗,我们无法割舍的太多,我们精神背负得太沉重,每一次退卸精神枷锁的选择都能让人感动不已。率性、执著,为了理想奋不顾身,哪怕前面是刀山、是火海。愿你我都能在不违背伦理、不触犯法律的情况下,更多地为自己而活,不放弃梦想,在心中圈一片荷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