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题目,脑海里应景地显现出一句词话,“枯藤,老树,昏鸦。”自然而然地,心里想到的年老的光景,是枯败的藤条,皮肤龟裂的大树,还有日暮时分飞向窠巢的老鸦。
窗台前面一直有一盆茂盛的绿植,小茹老师去年六月份离开学校时我从他那里搬来的,搬来的时候,就很茂盛,长势很好,现在望去,盆里依旧满满的全是绿色,偶尔抽出新芽,顶着白色的小花。但是年前时候,它自己却经历了生死大劫。因为不好意思拜托别人照顾它,考完试急急忙忙就塞给了小薇姑娘,一直放在她们宿舍。我想,四十多天没有人照顾,宿舍又没有暖气,它该是真的要枯败了,心里已经做好了放弃它的准备。然而,回到学校,看到它依旧骄傲地撑着绿色的小伞,只是伞下多了很多干黄的叶子,认真地给它浇水,擦洗它的整个身体,竟莫名地心疼这盆骄傲的绿植,过去的几十天,我已经完完全全地放弃它了,根本没有指望它能够在没有人照顾的四十天里存活下来,令人意外的是,它做到了。盆里的土已经裂开了口子,倒了很多水进去,只见进,却不见它渗出来。它的根部依旧长着许多枯黄的叶子,刚见到它的时候,觉得它像个小丑一样,绿的颜色上面已经盖上了浅浅的一层白灰,枯黄和淡绿两种颜色混在一起,说它是一盆花,还不如说是被黄色覆盖的枯枝败叶,这盆里是整个秋天的景色。
它是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一盆花。
不忍心动手修理它已经衰败的身躯,只好每天出门时候给它浇水,然而有时候我匆匆忙忙也会忘记照顾它。漫不经心的照料了很久,有一天,站在窗台前面,惊奇地发现绿植下面的枯黄已经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些斑斑点点的痕迹来证明它曾是一盆受过伤的绿植,枝条又抽出了几根,点缀着白色的几瓣小花,正好太阳光暖暖地打过来,直勾勾地印在它身上,朦朦胧胧看得到叶子上还有一层细细的绒毛,像极了它新生的皮肤。我很惊讶,也很惭愧,惊讶的是,短短一个月时间,我只给了它应得的阳光和不充足的水分,它居然活了下来;惭愧的是,我以为它接近寿终正寝,没想到经历过干涸寒冬的它会浴寒重生。
永远也不能够轻视生命的力量,如果你足够重视它的话。
现在正好是分明又干脆的季节,盆里的栀子花香味很浓,校园里满是迎春花的好颜色,在某些隐蔽的角落甚至可以看到无名的小飞虫在扑楞着翅膀,万物都在竭尽全力让自己绽放的更美一些,每天遇到各种新奇的花朵,自己也应该充满力量努力向上。
遗憾的是,并不是每一个春天都适合生长。
走在水泥路上,我的脑海里也曾忽闪出这样的念头,快些变老吧,身材缩矮几寸,背再佝偻几分,年轻时候笔直的长发剪成花白的短发,穿一双宽松的棉鞋就好,索性拄着拐杖,闭上昏花的眼睛,听力又下降了一些,摇摇晃晃在水泥路上行走,不管路人和车灯。
亦或者,年老时候,将往事和自己的名字都写在沙漠当中,一粒沙就是一件心事,一笔一划,写满整个沙漠,再盼着来一阵北风,呼啸着将这些横竖撇捺都打乱秩序,掩埋在新的沙子下面,至于旧的沙粒,散了就散了,不必追,也不必再提起。
年老,倒像是一个借口,是年轻时候选择逃避现实的借口。
无法想象,几十年后的午后天降临时候,我是蜷缩着身体还是颤颤巍巍的站立着,是不是还是喜欢淋雨,或者习惯了喝热水。一生难测,指不定就为了某个人,或者是为了自己,将以前那些脱口而出的不合理的诉求作成了晚年的必修功课。
很突兀地变老,中间也很突兀地少了成年这个桥段,可能还主动略过了更年期,暗喜生命中有许多空白页面没有填上喜怒哀乐的题目,也没有过多为难自己。听起来像是一件极好的事,殊不知,没有经历的一生,老之将至,也只是一部黑白的无声默片。少了颜色和声音,也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