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推子,木有感情的电动推子。
冷酷,迅速是我的机生格言。
飞科出身,防水,持久。不管头发长短,只要我一出马,手起刀落,保准春夏秋冬都透心凉,心飞扬。
而我有一个终极梦想,就是制裁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
多少个日日夜夜,身处终日不见太阳的卫生间,连个鬼影都没有。最要紧的是,连个女鬼的影子都没有——这家里,都是爷们儿,半老的那种。
经过多年的潜伏观察,家里唯五的电器就是我。其他也无非就是老冰箱,电热锅,电饭锅,电视机这几个老家伙。
它们都很老了,听说之前那个家的时候就已经在了,勤勤恳恳到了至少可以退休的年纪。不过谈起之前那个家,它们只会说一句叹一口气,谈起现在这个,说也不说,叹气也不叹,只会沉默装死。
听老冰箱说最近新来了一台冰箱,足足高它一个头,拉丝金属边框,超大容量储存,2级节电,保护膜都没撕下来,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老冰箱——意气风发,不知男人的邋遢功力。
哦,老冰箱退休了。因为被塞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那种陈年臭气,可熏惨了电路板,于是电路板自杀了。老冰箱没法子,叹出一口臭气,也自毁经脉,成了一只废冰箱。
电视机是每天老主人必定宠幸的,虽然跟外面的那些平板高清超薄节能比起来,它的屁股特别大;外壳有修改液、水彩笔、铅笔的涂鸦,听说是小时候的小主人干的。
不过也不妨碍它十几年的兢兢业业,就是没有退休工资。
最近它特烦,本来就没几个频道可以讨老主人欢心,现在换来换去都是“冠状病毒”“新增病例”“防疫”的新闻报道。
现在老主人每天就看两个东西——冠状病毒和在线打牌。戴了个口罩,浑浊的眼无比认真又凝重。只有它注意到,老主人把对岁月的凝重,都叹在了口罩里。大主人听不见,小主人更听不见。
电热锅是大主人的东西,只有它去过村外面的世界,多多少少也是家里的“知识机器”,沉默的那种——因为没人缠着它讲外面的世界。它跟锅盖相亲相爱,可是被大主人搬家的时候,生生拆散。
没有锅盖的日子水配合得很差,总是拖着时间才开,而插线板老跟它唱反调,总不让它通电加热——欺负它老实又不中用。
至于电饭锅,不提了,一家人就靠它吃饭。老了也趾高气扬得很,做出来的是饭还是粥,都得看它心情。
终于到我了!嗯!介绍说过了,来给你们讲讲我最近的事儿,差点葬身垃圾桶。
虽然是小主人把我买下来的,但是我还是属于大主人。生是大主人的机器,死是大主人的,死机器!
原本大主人一天到晚都会躺在那张冰凉凉的床上,看着电视,嗑着瓜子,不问世事,不发闲愁。偶尔出门,也看天时地利。风大不出,下雨不出,下雪不出,心情不好不出。
由于那什么冠状病毒,小主人回来“避难”,在家呆了快一个月。我从未见过小主人邋遢懒惰和大主人这么忙碌勤快又满足的样子。
早晨起来,隔着卫生间的门,我听得到大主人下楼的声音,小心翼翼地推开小主人房间的门,过会儿又悄咪咪地上楼或者骑毛驴去买菜。
到了中午,脚步会变沉,伴着几声咳嗽再推开门,隐约听见小主人的嘟囔和他的嗔怒——“几点了?吃饭了知不知道?”“凹~”
每次见到小主人,我最馋她的头发。又黑又长,就是那发际线,貌似跟1年前比往后挪了几寸。不管了,头发要紧。终极目标就在眼前啊!
但是,小主人长发整整齐齐,一点都不需要我出马。啊不,从来都不需要。每天我只能眼馋,眼馋到积灰,眼馋到自动关机…
大主人从来不知道怎么好好清理我,每次都又脏又臭还塞了一堆头发。特别是在女孩子面前。干嘛?我一个电器不要面子的吗?于是我罢工了。看着大主人被剃到一半的“瘌痢头”,罢工罢得更开心。
大主人没法子,下楼见不了人。只能求助小主人。啊~头发…小主人看着“瘌痢头”皱着眉笑了,“哒哒哒”下楼给大主人拿了机油。
以为喂我吃我最爱的机油就可以了?不!尊严!
大主人继续鼓捣,小主人默默地给大主人烧了一壶水。
“剃完洗个头舒服点”
“把这个先修好再说”
“没事,坏了再买”
“买有什么的,修得好”
“再买?!”我一激灵,抖了抖。不敢在装病,一下子又恢复工作状态把大主人的头剃了个精光。
不过这次,小主人用棉签和纸巾仔仔细细给我洗了个澡,塞了的头发也都取了出来,从里到外,焕然新生。
放心吧小主人,我不会告诉你,大主人有多爱你。
我是个推子,木有感情的推子。
我等着,新冰箱变成老冰箱的那天,然后把这家人的故事,讲给下个电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