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仪琳。
十六岁之前的岁月里,我没和男人说过话,我以为日子就是青灯古佛,倦了佛经作伴,喜了青灯作陪,每日价看着恒山上白云悠悠,青松环绕,流水淙淙,真觉着世界不尽美好。
我不喜欢练武功,摆弄那些乱七八糟的招式活像猴子活奔乱跳,看了心里发笑得慌,只是师父说练了有益处,我不敢违拗,师父待我如父母,我若只顾自己而违背她老人家,那不是愧对师父的恩情,仪琳不是这样的人,倒也略学了点皮毛。
师父每每看我这样,常和我说人心叵测,要有薄技傍身,不然容易吃亏。师父定是说来吓唬我的,师姐们人就很好,事事让我,哪里来的恶人,佛经上说了,人在世上是来赎罪的,我们成日吃斋礼佛,为的也是渡化恶人,真有恶人,我定来好生劝说一番,也不枉整日诵经持斋。
一日,我正翻到一本很有意思的经书,讲了许多故事,惹得我心里开心,忽然师姐们全都聚到了大厅,只听掌门说衡山派刘正风师叔要退隐江湖,已收到请帖,恒山和衡山一气同支,命师父前去赴宴。我却想不通,好端端刘师叔怎的就退隐了,退了也不是什么光彩事,还弄得大家都知道。我还未想明白,师父便开始清点人数,连我也算上了,说是带我们顺道历练历练,我本不想去的,外面有什么好,还是故事好看,嘴上却不敢违拗,只得乖乖应允。
踏出恒山,才发现恒山之外的世界如此不一样,到处是好玩的物事,临行前师父也一遍遍训诫,不可独自行动,我一路来均认真遵守,只是一日不小心弄脏了手,肚子洗手时被一个陌生男子掳了去。
那陌生男子也是可怜,被尘世染得面目可憎还未自觉,只说些糊里糊涂的话,我听了心里难过,正无可奈何间又来了一个男子。现在坐在恒山上,静听窗外传来的阵阵虫鸣,我真盼没见过他。
没见过他,我就不用以心为舟,盼望为楫,整日游离于痴情海,永远靠不了岸。
说来奇怪,往日种种,现在只化为几个如果在心间盘旋,如果田伯光上华山我也一起去,如果他就是那个将军多好啊。
如果,如果我奋不顾身一次,就一次,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无数个冷月相伴的夜里,每当此念头一起,我就心波立涌,就像独处沙漠的人,隐隐看到远处起了烟尘,虽没有立时增了生的希望,却仍想一探究竟。不过转念一想,他和小师妹青梅竹马,任小姐和她共历了那么多事,为他守了那么久的青灯古佛,我呢,我能给他什么,给他一个望月人的悲哀么?
不,我讲《百喻经》的故事他都笑得那么漫不经心。他不会喜欢一个只会讲《百喻经》的人。
可我就喜欢那个笑得漫不经心的他,在这千门万户的世间,又在哪去找寻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