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优雅的行走
——子衿组诗《一天到晚》赏析
文/齐凤艳
开篇我必须先说子衿这组诗是一组好诗，一组在波澜不惊中演绎境界，在静水流深涵养情怀，在日出日落中呈现诗思的好诗。
一天到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间在流淌，生命在前行，生活在继续。常常有人摇头叹息，这一天天的，真没意思；也常常有人留恋地放下枕边书，关上台灯，默默地说，一天又过去喽，睡觉吧，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或者有的人某一天是留着泪入眠；或者某个人的一天是从焦灼中醒来的。如果给我一个题目“一天到晚”写诗，我会怎样写？俗话说，看花容易绣花难。当我读完这首诗的时候，我想，我写不出比这组诗更好的了。我反问自己，让我写，我是不是能够像子衿一样有，如此温暖的情怀，我能否像他这样优雅地行走过每一天。
文学是人学，要能够给人以温暖。这一点很重要，在今天尤为重要。网络使世界变小，地球另一端的事情瞬间就会闯入我们的世界。巴黎街头的打砸抢碎了多少浪漫梦想，高铁上的座位之争夺走了多少礼让尊仪，一场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以离婚结束引来多少幻灭。很多人都在感叹世界不再那么美好。而诗人常常被认为是痛苦的。诗的灵性往往来自生命痛苦的经验，来自不同方向的手，把诗人的思想一次次掏空，来自不同季节的风，把诗人的声音一次次吹散。诗人在地球的边缘哭泣，在深邃的夜晚微笑，在意识的沼泽里苦苦挣扎，在命运的不安遭遇中扣问造物主。然而，子衿这首诗，写的那么从容优雅，他将深情稳稳地安放在淡定的文字中。“一天到晚”写的不止是二十四小时，他写的是春夏秋冬一年，写的是从幼年到暮年一生。一生中，再平凡的人也会有坎坷，也会有悲欢离合。子衿没有写他的跺足捶胸，他写了一个人在生活面前的优雅。
这组诗由八首诗组成，《醒来》、《上午》、《正午》、《下午》、《傍晚》、《深夜》这六首可以说是按照时间顺序写的，之后是《在我们分别之际》和《一天到晚》。如果说最后一首是总结性的，那么《在我们分别之际》这首诗，表达了诗人怎样的思想情感呢？如果说“一天到晚”写的是一天或者是一年，那么这一天或者一年中，无论都发生了什么事（乔迁新居、升职提干、退休、被炒鱿鱼、股票折本等等），对诗人子衿来说最重要的是与（一个）人的分别。如果这“一天到晚”指的是一生，此时的分别就是与人世、人间、家人、亲人的离别。所以，在子衿看来，人的一生最重要的是，人事。记得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当你离开人世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有多少亲人朋友陪在你身边。子衿将微笑、问好、拥抱、怀念、爱、思念放在最重要的地位。其他，子衿都泰然处之或淡漠不计，所以他才能写出这组淡定、从容的诗，从容优雅地度过每一天。
一天从醒来开始，从打开窗子迎接黎明开始。阳光、树木、鸟鸣。一只蜗牛在爬，柔软的身体抚摸着柔软的时光。我们要精心选择一天的打开方式，选择柔软，选择忘记昨日的烦恼，我们要这样醒来，精神抖擞地醒来。因为我们有一天的责任在眼前，有一天的时间需要行走。接下来诗人写了《上午》。这里诗人用了一个拟物的写法。我非常喜欢这个比喻。种子撑起土壤，人撑起时光。当然诗人在这里也引入了太阳的轨迹，与后面几首承接的非常好。“享受阳光/温暖岁月的相逢/让梦想启航”，多么温暖的诗句啊！写温暖的诗是有意义的，它能够给人勇气和信念。如果这个“上午”象征人生的少年和青年，那不是更需要勇气和信念吗！
正午是休息的时候，或者说，人生的旅途行走到中点，诗人驻足回望，来路的起点处站着母亲。诗人已经离开母亲的怀抱很长时间了，可母亲的温暖、母亲的嘱托、母亲殷切的目光，都由远而近，那慈祥的笑，那厚实的手，像阳光梳理着诗人的头发。云朵托着雨露，妈妈抱着我。这里，我非常佩服诗人的比兴能力。
正如前面所说，诗人是坦然而优雅的。他坦然而优雅的面对黄昏和傍晚，人生纵然行至暮年，诗人也不颓唐、不慌乱、不荒凉。因为他心中有爱。罗兰说，爱是生命的火焰，没有它，一切变成黑暗。泰戈尔说，爱就是充实了的生命，正如盛满了酒的酒杯。即使到了人生的荒凉季节，即使生命退却了色彩，有爱，日子就有春花盛开：晚霞是最美的夕阳红，落叶是秋天的飞舞。当然，人生到了这个季节，谁能豁免岁月留下的伤痕呢？此时，诗人写道：一声鸟鸣、落在屋檐下，安然入睡。诗人是在引导我们到大自然中去寻找慰藉和心灵之宁静吗？李白《杜陵绝句》写道：南登杜陵上，北望五陵间。秋水明落日，流光灭远山。大自然是多么开阔啊！放掉心中的块垒吧！《傍晚》这首诗的结尾，非常美，一种坚韧的凄美：回忆，阳光重叠的痕迹/一杯水散落，湿润干裂的伤。要么在自然中寻找宁静，要么，锻炼涵养自己的内心，让它强大到欣赏伤痕。也许，当一切都成为回忆，连伤痕也美丽。
之后，是《深夜》、《在我们分别之际》和《一天到晚》三首。《在我们分别之际》前面已经说了，那么《深夜》和《一天到晚》这两首诗里，我特别关注到的是“文字”这两个字。《深夜》里，诗人写道：打开灯光/落笔成诗的文字里/有你想念的花朵；《一天到晚》里，诗人写道：所有的文字在这里终结昨日的思念/又在这里开启今日的爱恋。对于一个诗人来说，文字是最重要的，夜深人静，将一天到晚的所思、所感、所悟、所恋写下了，当诗人将这些付诸文字，一切既是留念，也是开始。一个人，具有诗人的禀赋，他是幸运和幸福的。有一首歌是胡瓜演唱的《诗人的眼睛》，“总是有人在谈论你，那个诗人的眼睛，里面装了太多的柔情，放在现实的生活理，看来看去，却不合逻辑……”诗人，他既为世间的美准备了足够的泪水，也准备了足够的赞美。
平凡的生活，懂得珍惜美好，紧握手心里的暖，用不乱于心的淡然，欣然每一个日出，释然每一个日落！子衿的这首诗，在庸常生活中给心力交瘁人一个恰到好处的拥抱，提醒人们，活着这件事，并不总是那么艰辛：这一生，请优雅地行走。
在结尾，我非常想引用波兰诗人扎加耶夫斯基的那首诗：《试着赞美这遭损毁的世界》
试着赞美这遭损毁的世界
作者：扎加耶夫斯基 郑亚洪 译
试着赞美这遭损毁的世界。
记住六月漫长的一天，
野草莓，玫瑰酒酿。
寻麻井然有序地
在流亡者离弃的家园里疯长。
你必得赞美这遭损毁的世界。
你看见漂亮的游艇、轮船；
其中一艘曾长途跋涉，
剩下的正等着被盐味遗忘。
你应该赞美这遭损毁的世界。
记住我们在一起的时光
白色房间里，窗帘飘动。
回忆我们听过的音乐会，乐音滚动。
秋天，你在公园里采集橡树果
落叶在大地的伤疤上回旋。
赞美这遭损毁的世界
赞美歌鸫鸟遗下的一根灰羽毛，
赞美这温柔的光，弥散，消逝
又重聚。
一天到晚
1.醒来
钟声奏响黎明
打开窗户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
忘记昨日的烦忧
一只蜗牛爬上枝尖
触摸一天最好时光
2.上午
种下的种子
撑起土壤
站在时光里
把自己慢慢变老
享受阳光
温暖岁月的相逢
让梦想起航
3.正午
站在重合的点
让影子在脚下
躺在母亲的怀里
童年未有过的温暖
时间记住
母亲的呼唤回想在耳畔
像天空的云朵
在雨露之上
4.下午
我一个人
看太阳自由行走的轨迹
童年从清晨出发
行至暮年的晚霞
与相爱的人
通一个电话
从这端到那端
如同跨越世纪的想念
5.傍晚
生命退却色彩
一枚落叶写满秋天
走过的印迹，在
风里抹去伤痕
一声鸟鸣
落在屋檐下，安然入睡
回忆，阳光重叠的痕迹
一杯水散落，湿润干裂的伤
6.深夜
时针走过凌晨
我闭上眼睛
你还在微笑
打开灯光
落笔成诗的文字里
有你想念的花朵
一句晚安
在梦里把你吻别
7.在我们分别之际
一个微笑
栓住两个人的心
一声问候
温暖寒夜的凄冷
一个拥抱
回到相恋的时光
爱与不爱
在心底荡起浪花
忘与不忘
在岸上分离的浪花
别与别离
一声鸣笛，泪眼朦胧
思念在一杯酒里
荡起微笑的甜蜜
一声有你
百何花的芬芳
在黎明之前
有温暖的彼此
8.一天到晚
星光隐去思念的凄楚
我把自己从梦里赶出
阳光升起，我爱着远方的你
就像爱这清晨
撑开温暖的衣襟
你会看到昨天留下的吻
所有的文字在这里终结昨日的思念
又在这里开启今日的爱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