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远去的老者的身影,听着身边这个年纪三十出头不到四十岁的中年声音,我仿佛又一次找到了依靠,太皇太后死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种声音了,心里面听到这一种声音,一时之间,五味杂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悠悠地叹了口气,然后宣告退朝回到宫中。
王振似乎看出了心事重重的我心中的顾虑,似要张口又咽了下去,我回宫的步子走的很大,王振和一般太监们在后面紧紧跟随也不能跟得上,于是开始小步跑过来,一个个气喘吁吁地喘着粗气;“还不快点,跟上……”,王振的声音显得有点急躁,他自己首先第一个冲在最前面,终于在御花园的后庭院里面看到了我,这才缓下步子来。咧着嘴说:“总算追上万岁爷了,老奴可是身子骨比不上陛下呀。”
“偶,是吗?要不我找个人换一下你可好,王总管。”我半严肃半面带笑容地对王振说。
“万岁爷,要真是觉得老奴不能做到万岁爷满意,可以换掉老奴,但是无论换了谁,老奴都希望跟随在陛下左右,哪怕只做陛下的阿猫阿狗都可以,只希求服侍陛下,就是小人的天大的事情了。 ”
我笑笑说:“跟你开个玩笑,何必这么认真呢?”
“老奴所说句句是实,老奴自打入宫以来,受两朝先皇恩遇,得幸遇陛下,得以辅助我皇承继祖宗基业,真乃我大明之福分,老奴一介奴才,能在陛下耳目之中做一个安享太平之人就已经足够了,何干有其他念想。”
一席话,说的我更加惭愧,觉得于心难忍,着令身边 的太监,赐给帝师王先生紫裘貂皮一副。听太皇太后说过,这王振原是个读书人,家住河北蔚县,远在成祖永乐年间,就考取了秀才,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入了宫,当了太监,后来宣祖爷当政,为了与日益强大的内阁机构争胜,开始着手利用近侍,来制衡身边的内阁文臣们,于是开始教授身边的近侍读书识字,身边的一些基础条件较好的太监会被留在御书房供给差事,条件稍微差一点的也会给予相应值守,这样宫中读书的太监很多,不过真正读书较多,有点文墨功底的,如王振这样的很少,所以就被先帝爷安排在皇太子身边伴读附带教授知识,而王振正是我蒙学时期的老师,他待我甚严,我不能完成任务,他会罚我抄写,直到我会为止,很多次父皇来巡查我的课业,看了王振的督导,都赞不绝口,时常夸奖他教授有方,敢于施教。
所以,对于王振,我多少还是有些超出一般太监的礼遇,毕竟这个人是我曾经步入学堂的第一人,没有他,我今天的一切学习成就就无从谈起,那个时候他的严厉,也给了我最初的一些印象,我的眼中多少对于他,是除了父亲之外的尊敬,大明朝百年以来树立的典范,历代皇子皇孙都必须尊重师长,以礼相待,当然这是必须遵守的。可是另一面,我仍旧矛盾的一点是大明朝自开国以后,太祖爷亲书“内官不得干政”几个大字,又不得不使得我有所忌惮,我虽然给予王振目前的礼遇恩旨,但却也再无更多的晋升赐爵之赏了。太皇太后的离去,三杨渐渐不闻朝事,留给我的孤独与寂寞越来越深,我似乎发现自己越来越像个孤家寡人了,但是面对这一切,我竟然毫无办法,身边可以让我信任的人似乎除了王振,没有更好的人选,但是我却不能去用他,祖宗之法在那里,群臣眼睛在哪里,我又何曾如同我想象中的那般容易。
大行太皇太后走后二十余日,我一面命礼部和翰林院着拟太皇太后谥号,命工部着手太皇太后遗体安葬进陵的事宜,礼部呈上拟好的谥号:“诚恭俭慧孝昭皇后”,我立即拟写好尊号,命人刻碑随葬;与此同时,工部安葬进陵的事宜也已经备好了,之所以如此,因为我朝以忠孝为国之本,为天子尽孝之礼,乃是为天下做表率,不可稍做马虎待之。
那天归葬完成以后,我又一次不由自主的来到太皇太后宫前,久久伫立,看着宫中寂静无人,心中不免无限惆怅,从此再无人供我依靠了。
“哎,哎,哎……”我连叹三声。
“陛下为何哀叹呀?老奴知道陛下在为太皇太后的死而难过,不过陛下不是还有老奴和一班大臣在吗?”王振问道。
“虽然如此,能对朕嘘寒问暖之人不多了,朕只是心伤于此呀。”
“陛下,不是还有我吗?老奴虽非陛下至亲,但是老奴是随从陛下从小到大的人,从前先帝安排老奴服侍陛下开始,就一天也没有离开过陛下,陛下心事老奴都是明白的。”
“朕明白只有王先生知道朕的心意,朕也理解你的心意和想法,可是朕上有祖宗家法,下有诸科百撩,多少只眼睛盯着我,有些事朕也不能去做呀。”其实我知道王振的想法,他想像前朝的郑和太监一样,做个名流史册的太监,指望我为他出来治政铺条路。当然我前期是在理智之上的,但是感情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使得我还是决意试探群臣口风。
我一提议,群臣之中除了工部郎中等几个官员以外,几乎所有人都投了反对票,我看这边情况不行,所以只好乘着今天他跟我一起,跟他交个底。
实际上我已经给了他前朝所有太监所无的待遇,宫中赐宴,他本不能参加,我特意嘱托他可入宫宴饮,同时随我一同接受群臣朝贺。
我授命他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掌管宫中描红,皇命颁行等职责,当然还掌管东厂宿卫等机要,所以他的权力和地位应该是宫中内外的太监无人企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