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网暴了。
手机每天都会收到几千上万条来自陌生人的羞辱和诅咒。
「杀人犯」、「白眼狼」、「不得好死」等等层出不穷。
对于这一切,我的亲生父亲竟熟视无睹。
1
我是一个被拐卖的儿童。
三年前,一个通过DNA比对,自称是我爸的人,通过媒体和社交平台找上我,说要带我回真正的家。
后来,我才发现我并不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女儿」。
原来在我流离在外这些日子里,爸妈的感情并不和睦。
我妈因为我走丢的事儿大病一场便撒手人寰了。
我爸有了重组的家庭,也有了他和后妈的孩子。
初来乍到这个家的第一天,面对陌生的环境和新的家人,我非常局促不安。
我拘谨地叫人。
换来的却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不屑的一句,「我爸和我妈只生了我这一个女儿,你别叫我妹妹。」
我才知道,原来这个家庭并不如媒体和记者所说的那般接纳我。
我爸开始还会劝我说,「安安,你只要懂事,乖乖听话,妈妈和妹妹都会喜欢上你的……」
我深以为然,在这个家庭里充当着谨小慎微的角色。
家里脏累的家务我什么都干,任凭后妈和妹妹故意刁难,可这依然换不回来她们的一个好脸色。
在这个其乐融融的家庭里,我的存在永远像是多余的那一个。
无论我做多少,她们看到我的时候也只会厌恶拧紧眉,「烦死了,晦气。」
「你能不能闪远点,看着你就觉得碍眼。」
我爸的态度也从开始还会斡旋上两句,渐渐地转变为了视而不见。
记忆里,这三年来,我爸从没对我怎么笑过。
他却待妹妹极好,他给妹妹买最漂亮的衣服,最好看的鞋子,将妹妹包装得像是个高高在上的洋娃娃。
我的身上,从来都是只有亲戚送的洗得发白的旧衣裳,
妹妹在学校里故意撺掇同学一起欺负我,往我的头发上粘口香糖,往我的身上泼脏水,动辄看我不顺眼,还会找她的小姐妹打我出气。
有一次,我的头发被薅下去一小撮,实在承受不住,跑去和我爸坦白并请求我爸的帮助。
可我爸却只沉着脸对着我说,「一定是你哪里做得不好,惹你妹妹生气了,否则妹妹平白无故为什么会针对你?」
末了,还恨铁不成钢地补了一句,「我和你说了多少遍,希望你能懂事,可你怎么就是不听?这个家能够接纳你,给你提供上学读书的机会,对你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
「安安,你就老老实实听话一点,不要给所有人填麻烦了好吗?」
麻烦?
我听着这番话手脚冰凉,可是他当初打算接我回来的时候,并不是这样说的啊?
2
而往往这个时候,我的后妈才会适时出现,挤眉弄眼地对我爸说,「你吼什么吼,孩子做的不对,你就不能心平气和好好地劝?喊这么大声也不怕吓着孩子。」
随后,才又将我推到一边安慰我,「安安,别听你爸瞎说,他就是气上头了,话才说得那么重,他并不是那个意思,在这个家里,没人会觉得你是麻烦……」
后妈温柔漂亮,善解人意,可我却没有半点被理解和照顾的喜悦。
因为我知道她做这一切都只是做做样子。
从我被收养回家,我们家的种种情况,一直备受媒体关注。
她是担心隔墙有耳,怕被邻居或是其他什么人,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给我的家庭,还有她这个后妈,冠以恶毒的罪名,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来,回房间,我帮你看下伤口。」后妈笑得温柔。
我却害怕得浑身发抖。
果然,我回到房间以后,后妈就一把狠狠地拧在我身上,掐得我冷汗都冒出来了。
「你个小贱人,我们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告你妹妹的状是吧?」
她的嗓音压得很小声,只足够我一个人听得到。
我疼得想哭,她却拿起一旁的抹布堵住我的嘴,「你要是敢哭出声音来,学校你以后就别想再去了,我立马就去给你办退学手续。」
她的话总能成功地威胁到我。
她知道我喜欢读书,而上学是我今后唯一的出路,我绝不能放弃。
我学会了不再吭声,硬着头皮忍下她的打骂,只为能顺利完成毕业。
而后来,后妈对我的打骂越发变本加厉。
只因为有一次,她弟弟过来借钱被我看到了,她想用这种方式堵住我的嘴。
后来,我才知道,后妈虽然表面光鲜亮丽,家里做着小生意,但是实际用来维持家庭生计已经勉勉强强,甚至入不敷出。
更别提说打牌美容逛街了。
她能花到的钱,都是我爸给的。
所以她不得不在我爸面前伏低做小,忍受我爸的大男子主义。
而她身上这些的压力,让她忍的很憋屈。
现在有了我,她就找到了发泄的对象。
从那以后,我的身上,凡是衣服能遮盖住的地方,总是遍布大大小小青紫交加的伤痕。
后妈她很狡猾,从来不对我露在外面,能被人看到的地方下手。
并且在外人面前,总表现的对我很体贴照顾。
让所有人都对她这个接纳前妻孩子的后妈赞不绝口,对她的慈母人设,深信不疑。
3
可我的隐忍和退让,并没有让这场噩梦有丝毫的缓解或是转机。
高中的课业难度越来越大,学习也越来越紧张。
我长时间的坚持和努力,唯一欣慰的就是我逐渐脱颖而出的成绩。
老师开始关注我,同学们也都开始喜欢我。
相比之下,妹妹的成绩就逊色很多。
她早就习惯了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学校,都是众星捧月的生活。
看着老师和同学对我的转变,无疑招致她对我更多的怨恨,她觉得碍眼,对我的欺凌也更加变本加厉。
被打被欺负被嘲笑,甚至作业无故被换掉课桌被垃圾覆盖,这些对我来说都是我早就习以为常。
真正让我无法忍受的是期中考试那天,期中考试最终的成绩决定着分班,只要我考的好,就可以摆脱和妹妹在同一个班的命运。
可是考试开始之前,我却被妹妹和她的一群小妹强行拖到了卫生间里。
她们泼了我一身的脏水,用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绳子,将我绑在卫生间的隔间里,还用抹布堵住了我的嘴。
我永远也不能忘记,妹妹当时幸灾乐祸的表情。
她嫌弃的用指甲戳着我湿淋淋的脸颊,不无恶意的笑着说,「想分去尖子班摆脱我啊?你做梦吧顾以安,我成绩不好,都是你这个扫把星给影响的!」
「我当不了好学生,去不了好班级,你也别想!」
当天我被关到傍晚才被检查卫生间的保洁阿姨放了出来。
为此我也错过了重要的期中考试。
回到家后,我一打开门,迎来的就是我爸的痛骂,问我怎么不去考试,老师电话打到家里来,给他丢人。
彼时我的脑袋嗡嗡作响,甚至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他看不到我一身脏污,手腕上还有伤,整个人像是落汤鸡,明显被人欺负过的样子吗?
耳边充斥着我爸的怒骂,终于忍无可忍,第一次,我用爆发代替了沉默。
我哭着吼着说,「是顾淼淼!她叫人绑了我,把我关在厕所里,不让我去考试的!是她欺负我!你怎么不去问问她!?」
我声嘶力竭的吼声,换来室内短暂的寂静。
但是下一秒,便是我爸的恼羞成怒,他一个巴掌用力的打在我的脸上,又是气急败坏,又是害怕被人听到的心虚。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学习不努力,倒是会狡辩,还好意思怪到你妹妹的头上?!」
「果然是穷乡僻壤教出来的孩子,一点教养都没有!」
毫无意外的,我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遭到了我爸更严重的毒打。
虽然我早就学会了,面对怎样的打骂都不吭声。
只是那个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产生了茫然。
我从未被这个家庭真正接纳过,既然如此,他们当初为什么还要接我回来呢?
当天夜里,我被打骂至深夜。
就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当日事当日毕」,我以为这就结束了。
但怎么可能呢?
被丢回到房间前,我看到顾淼淼娇笑着对我,「敢告我的状是吧?顾以安,你有种!」
我就知道,这事没完,等到我的即将是妹妹更可怕的报复。
……
4
果然,第二天,顾淼淼和她的一群小妹,就开始在学校里肆无忌惮的散播关于我的流言。
我是被拐的孩子,在学校里不是秘密。
所以当有人说,我早年为了生存活下去在外面卖过,所有人都对此深信不疑。
难听的流言蜚语,传满了整个校园,很快就各种恶心人的版本都有了。
我根本堵不上她们的嘴。
从那以后我的名声彻底被毁,每天萦绕在我身边猥琐下流的目光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的「不光彩」,成为了所有人口中饭后消遣的谈资。
有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食堂的角落里,都能听到一群男孩子正大光明讨论我的「价钱」。
「喜欢吗?喜欢你也去试试啊?听说特别好上手,连你一个月零花钱都用不上。」
「靠,可别,跟公交车一样,万一沾上什么不干不净的病,多不值当……」
往往这个时候,顾淼淼都会带着她的小妹在旁边看热闹,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淼淼,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你姐姐啊?你平时可要小心保护好自己啊,跟这样的人呼吸同一片空气我都觉得脏死了……」
顾淼淼就会坐在人群里望着我笑的一脸无辜,「没办法,谁让她是我的姐姐呢,希望我的家庭对她的照顾和包容,能够感化她,让她改邪归正。」
真是可笑,平时在家里叫她一句妹妹,都要被她嫌弃辱骂。
这个时候,她却自己承认我是她的姐姐了。
在学校的日子,过的一天比一天难熬。
我的书桌课本作业簿变了颜色,每天都会被人变着花样的写满了辱骂。
我劝自己不要在乎,我告诉自己,忍一忍,只要再忍一忍。
等到高三结束,考上期待的院校,我就可以离开这里,和这一切彻底划清界限。
可厄运永远都来得那样突然,像是暴风雨带着毁灭性,将负隅顽抗的我狠狠淹没。
5
那天,我在课上收到了一张纸条,署名是顾淼淼手底下的一个小妹,让我放学以后去体育馆,否则后果自负。
我以为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打骂罢了,就像是这些日子以来的家常便饭一样。
为了避免给自己惹上更多的麻烦,我背上书包前去赴约。
可我却怎么也没想到,在那里等着我的不是顾淼淼也不是她的那群小妹。
而是两个流里流气的成年女人。
她们一脸社会样,看着就不好惹的模样。
「这小丫头果然长得水灵,真是可惜这张脸。」
见我作势要跑,她们立马扯住我的衣服,面露凶狠,「跑什么?这么漂亮的小脸,我是先划左脸呢还是右脸啊,哈哈。」
那一刻,一直以来强撑着的我真的怕了。
我哭的满脸是泪,拼了命的挣扎,一边哭喊着救命,一边拳脚并用的反抗,但是根本没用。
混乱中,咒骂声和拳头像是雨点般狠狠砸在我身上。
崩溃也只是在那一瞬间,我什么也不管不顾的猛地推开其中一个女人,那个女人额头撞到墙角金属三角角,流了一地的血……
……
后来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学校的。
只知道一路上,所有人看向我的眼神都又惊又惧,对我避之不及。
血水和眼泪混了我满脸,我双腿发软跌跌撞撞的跑,这些人大抵觉得我是个神智不清的小疯子。
直到我回到家,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打开门。
屋内坐着的少见的凑的整整齐齐的一家人,他们全部都愣住了。
半晌,是我爸铁青着脸色先冲了过来,「安安,你怎么受伤了?」
原来我的脸上不仅溅了流氓混混的血,我的身上也早就遍布伤痕。
凌乱的脑子迟钝的反应过来,我第一时间的感受是想笑,这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我爸也终于注意到我每天回家时的状态了。
我没有说话。
却被我爸一把握住肩膀,送到后妈怀里,「快,孩子受伤了,给她好好处理下伤口,别感染了。」
温暖的怀抱袭来,后妈并没有像从前一样嫌弃的推开我,我愣住了。
6
我爸紧皱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对我份外愧疚的说,「安安,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啊,你受委屈了。」
我茫然的更加厉害,下意识看向顾淼淼的方向,我爸和后妈都是眼睛一瞪,作势要大发雷霆,顾淼淼连忙摆手说,「不是我,真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懵了。
后来后妈将我带回了她的房间,那样明亮而温暖的浴室,我第一次进,自从回到这个家里,我就只能住在破旧而逼仄的小储藏室。
后妈小心翼翼的为我清理伤口,一边清理一边长吁短叹,「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啊安安,到底发生了什么?」
后妈的语调又轻又柔,小心翼翼,勾起我在学校遭遇的惊险回忆。
我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断断续续的说出了在学校发生的事。
后妈听完后脸色相当严峻,将我抱在怀里,痛斥了一顿,「真是一群畜牲!」
后来又心疼的说道,「对不起啊安安,家里平时对你的关注太少了,竟然让你在学校遭遇了这些。」
「但是我们没办法,不能报警知道吗?你毕竟也伤了人,传出去大家不会相信你的,还都会带着有色眼镜看待你,你的日子会变得更加艰辛。」
后妈说的语重心长,苦口婆心。
我太缺爱了,从小到大都没体会过这种家人的温暖,朋友的关怀。
我想,或许真的如同我爸后妈所说的那样,她们从前对我的关注太少了,而我这次伤的太重,彻底的吓到了他们。
后妈替我收拾好了身上的伤,将我拾掇整齐。
后来我爸也和我说了好多的话,「安安,家里平时对你疏忽,都不是有心的,爸爸妈妈每天都为了生活而奔波,都有自己的压力,所以有的时候脾气难免暴躁了些。」
他严肃而认真的看向我,「但是爸爸跟你保证,以后不会了,也会多关注你的生活。」
「你会原谅爸爸妈妈的,对吗?」
那一刻,我的心底真的很动容。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们对我袒露心声,让我知晓了他们的不容易。
我迫切的渴望家庭的温暖,这是我回到这个家的初衷。
没有人天生就能学会如何善待身边的人的,就算是大人,他们也都是第一次做家长,需要学习。
他们说会改,我信了。
当晚,我吃到了丰盛的晚餐,体会到了父母的关爱,甚至听到顾淼淼别扭的叫了我一声「姐姐」。
她也是个孩子,我当时心里想。
我住到了温暖宽敞的房间,我以为我看到了希望,原本上大学想要摆脱这个家庭的想法也产生了极大的动摇。
哪一个孩子不想要一个温暖的家呢?
7
第二天,依然是后妈亲自帮我收拾,给我翻来了妹妹漂亮的裙子,看到镜子里仿佛焕然新生的自己,我才意识到这一切,并不是梦。
原来我真的被这个家接受了。
我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和归属感冲昏了头,以至于完全没看到,转过身走出房间的刹那,妹妹眼底一闪而过的嫌恶之色。
父母因为我受伤,替我跟学校请了整整一天的假。
然而下午的时候,家里却突然来了电视台的人,要对我们家进行采访。
当摄像头可话筒统统对准我,问我的近况时,我看到我爸期待的眼神,只能垂眸小声道,「他、他们对我很好,能像普通的孩子一样读书上学,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我话音落下时,听到我爸和后妈满意的笑声,我知道我这样说,他们会很开心。
后来后妈担心我身体撑不住,才将我推去房间休息,留下他们两个独自面对一屋子的媒体记者。
我的心砰砰的跳,那一刻我的心底充斥的全是希望和喜悦。
像突如其来的美梦一般美好。
直到家里人群散去,我轻手轻脚下楼。
却没想到接下来看到的一幕,令我永生难忘,将在地狱门口徘徊的我,彻底打入了无尽的冰窟。
我看到我爸和后妈在一起分钱,分那些社会资助和志愿者的捐款。
那是每个被拐儿童回到家以后,都会享受到的福利。
我看到我爸一手粘着唾沫,一手数着钞票,眼角眉梢都掺着喜色,还一边笑一边皱眉说,「把她接回来这么久,总算是见着点回头钱了!」
「呸,如果不是DNA对比,媒体找上门来,我可真不想认她这个扫把星!」
后妈嫌弃的嗔怪道,「你还说,赶紧让她从我房间里搬出去,又脏又邋遢的,我都怕她帮我床单搞脏了!」
「还有淼淼,拿了淼淼的裙子,淼淼昨天晚上都气哭了,你必须买几件新的裙子给她!」
「买买买。」我爸被收到钱的喜悦冲昏了头,「她要什么老子都给她买!」
我就站在楼梯前,瞪着通红的眼看着这对笑的合不拢嘴的夫妻。
一秒天堂,一秒地狱。
长久滞留在心底的疑问也终于有了答案。
为什么后妈虐待我,为什么妹妹欺负我。
为什么我爸在见到我第一面时热泪盈眶说要带我回家,却对后妈妹妹的施虐行为视而不见,甚至对我恶语相向拳打脚踢。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是因为迫于社会的压力还有贪图资助福利才肯接我回家的。
原来虐待和施暴都算不上是他们的极限,他们真正想做的是从我身上不遗余力的榨干所有的价值。
所谓的「回家」从头至尾不过是一场阴谋。
让我想起了那句话。
有些人的出现,从来都不是救赎,只是为了将我带入更残酷的深渊。
8
电视台的采访被公布在网上,获得了很好的响应。
被拐儿童和拐卖人口本就是近几年倍受关注的话题,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变成某些人牟取利益的踏板。
我看到视频里的我,像个被愚弄的小丑一样,眼底残存着为数不多的期冀,对媒体记者说,「我爸妈对我很好。」
媒体和网友对我的我爸和后妈不遗余力的夸赞和称颂,这对夫妻,成了所有寻回拐卖儿童家庭倍受吹捧的道德标杆。
可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那些好心人的心血和帮助,再怎么也不该像我一样被践踏、被利用。
我实在无法容忍她们继续为所欲为,那样只会有更多的人,被他们伪善的嘴脸蒙骗。
于是我在看到那些媒体记者的报道后,几乎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情,在那条热度最高的视频底下,评论了一条长达几百字的自述。
我讲述了我这三年来,被收养到这个家里以后承受的点点滴滴,就是为了敲醒给这些被蒙蔽的人敲响警钟,呼吁大家不要继续送钱过来了。
毫无意外的,我的自述一发出去就得到很多人的关注。
但万万没想到,最终产生的效果竟然会事与愿违。
「真的假的?这个小姑娘在采访视频里不是说自己过的很好?」
「说话要讲良心,打扮的光鲜亮丽,一看就知道你我爸后妈对你很好,你怎么能背后编瞎话,这么诋毁他们?」
一开始我收到的绝大多数都是质疑,但网友的力量是强大的,很快就有人证实了我的身份。
之后便开始了对我一遍又一遍的痛斥和教育,甚至有人直接对我破口大骂。
我很震惊。
我试图和这些评论发消息的人说明真相,可他们根本不听,无论我怎么说,我我爸后妈的的形象都已经在他们眼中根深蒂固,而我却成了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这件事发酵的很快,我的评论获得了越来越高的关注度。
我没有成功敲醒任何一个人,我在网上的动作,却不出意外的被我时常泡在网上的顾淼淼发现了。
她很愤怒,回到家以后就立马跟我爸告状,急得面红耳赤,「爸,顾以安这段时间以来的听话和顺从都是装出来的,你看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背着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我爸看着我,表情是肉眼可见的愤怒,而且这次事情很严重。
我以为一顿毒打必将少不了,甚至我极有可能被彻底赶出去。
但面对这一切,我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应该说,打算在媒体面前公开全部的时候,我就做好了最糟糕的准备。
然而最后,无论是被赶走还是想象中的毒打,都没有落到我身上,我没想到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我爸竟然会放过我?
9
我知道这不可能。
而没过多久,社交账号里忽然暴涨的私信和辱骂,也很快给了我答案。
原来是我的我爸和后妈改变了策略,他们换了一种方式来报复跟惩罚我。
他们学着我的方式借由网络渠道反向诉苦,说我心术不正,说我是无法感化的白眼狼,甚至污蔑我嫉妒顾淼淼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将妹妹平时对我做的那些事,都栽赃到了我的头上,
顾淼淼也在网络平台上发表了视频,她哭的梨花带雨,跟一群不明真相的网友抹着眼泪控诉我的罪行。
「有一次期中考试,姐姐为了不让我拿到成绩,甚至在考试前把我锁在了卫生间里,幸好我被同学发现,即时救出来……」
要命的是还有她手底下的一群小妹纷纷冒出来替她作证。
原本都是一些稍微调查一下就能水落石出的事情,那天没能参加考试的人是我而不是妹妹。
但是经过她们这么连番操作,「证据确凿」。
再加上一家子人的好名声作为前提,已经不会有人看到所谓的真相。
我的解释我的劝告,就像是被海水冲散的泥沙一样,再激不起任何的水花。
拜他们所赐,再也没有人相信我。
我每天顶着学校同学鄙夷的目光,还有来自网络上各种各样难听的辱骂,甚至都已经有些麻木了。
骂吧,骂吧。
我想,既然无法改变别人引导别人,我就只能改变自己。
距离高考剩下快不到一个月了,我必须要把这些事情放一放,摒弃一切,努力考个好成绩,才有脱离这个家的机会,才有希望能够改变自己这烂透了的人生。
这件事我盘算了很久,也是我最后的指望。
却没想到他们一家子人做事这么绝,连我最后的一丝指望也要亲手毁灭掉。
10
转眼间到了高考那天,我「心地善良」的好妹妹故技重施,将我关在了家里,想要彻底断送我参加高考的机会。
顾淼淼拾掇整齐,像个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笑的天真无邪,「顾以安,高考你就不必参加了,你这样子就算考上大学也没用,不会有人供你的!」
她是怎么做到的,明明笑的单纯美好,嘴里却说出那么恐怖的话来的?我咬了咬牙,心脏开始跳的飞快,「我不需要别人供我,我可以自己勤工俭学养活自己!」
「顾淼淼,你让开!」
我到底是紧张害怕了,我怕会和那次期中考试一样,错过这次机会,那样我就真的连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
却没想到被顾淼淼一眼看出端倪,她错愕之余,立马冷笑出声,「顾以安?原来你打算离开这个家?」
面对她锐利逼人的目光,我愣住,心里惴惴不安着,恍惚有了更糟糕的预感。
果不其然。
下一秒我就听见顾淼淼在说,「爸妈这几年来供你上学花了不少钱,也你你孝敬他们的时候了。你想要走,可以啊!爸妈说了,要先把你嫁出去换点彩礼钱,之后你想离开这个家或是怎么都随便,反正她们早就做好了把你送走的准备……」
听听,她说的这些话每个字我都认识,可是把这些字拼凑到一起,却怎么也不像是个人能讲出来的。
「顾淼淼,你放我走吧!他们花的钱,我以后工作了会还的,我不会再给这个家增添任何负担!你就让我去参加考试吧,行吗?」
求人的话就在嘴边,我做惯了类似的事情,可眼看着钟表上时间迫近,却没有哪一次来的像现在这么绝望。
眼看着顾淼淼冷笑一声就想把我一个人锁在家里。
我终于不再报任何希望,身体本能的趁着她开门的间隙冲了过去。
然而这个时候,顾淼淼却不知为何忽然爆发出一声刺耳尖锐的尖叫「啊——!」
我愣住,还没有回过神来,就看到顾淼淼从我面前的台阶上摔了下去。
短短几层台阶,她却摔得分外惊心动魄。
「淼淼!」然后就我看到后妈惊慌失措的从门外的走廊后面跑了出来。
「顾以安,就算你再怎么不喜欢你妹妹!你也不能对她下这样的毒手!」
我僵在原地,试图解释,「不……不是我……」
我分明连她的衣角都没沾到一片,顾淼淼根本不是我推下去的。
11
在后妈的精心炮制下,我不仅收获了无数的谩骂,还有「正义的审判」。
没能参加高考,十八岁生日到来的当天,我坐在了法院的被告席位上。
后妈声泪俱下的控诉着那些莫须有的事情,恨不得直接就替法官对着我当庭宣判。
最后,我得到了人生唯一一次公正的处理。
介于我未满十八岁,且受伤害人只是轻伤,我的「故意伤害罪」并不成立。
法官那微微有些怜悯的眼神一身而过,却暖了我幼小的心。
经历了这样的一遭,我再也不想和他们有任何关系了。
当然了,后妈一家也早就彻底甩开了我,连空气里都闻不到她浓烈的香水气息了。
介于我目前的特殊身份,接下来的收治还有待商榷。
就在滞留的时候,不知道是求生还是求死的心,总之我第一次逃脱了。
没有人刻意的阻碍后,我很轻松的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
天空如此蔚蓝,和我人生经历的黑暗成了对比。
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砰的一声。
一阵猝不及防的痛感袭来……
是车祸,我被撞了。
「是不是撞人了?」
「天啊,是个小姑娘被撞了吧?」
「那车看着不便宜啊,这家稳了……」
人声由远及近,眼皮也越来越沉。
一股暖流顺着额头留下,我彻底闭上了眼睛。
12
六年后。
诺大的正厅中,我刚一闪现,就被人们团团围住。
「顾秘书,今天咱们傅总是黑脸还是红脸啊?」
「顾秘书,我昨晚好像是把消息发错群了,总裁没看到吧?」
「顾秘书,求求你了下午要是傅总问起我们组的事儿,一定帮我盖一下啊!」
早已经习惯了大家的「拜托」,我一一点头回应,安抚了众人。
作为总裁傅启的秘书,我就是傅启和大家之间最近的那座桥梁。
大家只看到傅启对我的信任,殊不知背后还藏着一段隐情。
傅启是我的老板,也意外的肇事者,更是我在这世界上最大的恩人。
当年从法院跑出来,我被傅启的车撞了。
那是谨慎的他唯一一次失控,因为在开车的时候接到了一个让他所有努力付诸东流的电话。
一时的不小心,就那样将我俩的命运牢牢的牵到了一起。
从医院醒来的时候,不顾伤着的胳膊,我直接就在病床上想要拜托面前的男人。
「活了二十三年,第一次见你这样占着理,还怂成这样的。」
听了我乞求留下的渴望,傅启给我下了这样的总结。
他担忧的眉头拧开了,又在复述了自己的人生后皱了皱。
狭长的眸子自带威慑的光,比法官的怜悯多了几分淡淡的愤怒。
「所以,你要跟我?」
我疯狂的点着头,眼神中是奋力的渴望。
「求求你了,我没地方去,带我走吧,我会有用的。」
慵懒合着的双手分开了,轻拍到我那打了石膏的手上。
「先把它养好了,我在考虑你的请求。」
傅启离开没多久,营养配餐就怂了过来。
冒着热气的餐食里,有着的不仅是食物的味道。
那股子轻松和平静,是我十八年来的人生从未感受到了。
后来,我养好了伤,傅启也带走了我。
在他的操作下,我重新参加了应试,并且考入了国外的顶级学府。
逐渐成为傅启最有用的左膀右臂。
……
13
两千多个日夜过去后,我除了收获一身的本领,也知道了关于傅启的秘密。
他跟我相似,都是「不受欢迎的弃子」。
只不过相较于我这种「人性的肮脏」,他的世界充斥的则是「王者的博弈」。
傅启出生于顶级富豪之家,他的我妈本来也是千金小姐。
随着亲生父母两家生意上的交恶,傅启的我妈出走并不幸罹难。
本来应该备受宠爱的孩子,在他爸再婚后成了最多余的那个人。
而随着弟弟的出生,这种疏离和淡漠愈发明显。
豪门不差一口热饭,也没人会有搞伤孩子的小动作。
比起抽打在身上的伤口,傅启心中的痛感才是最真实的。
弟弟不学无术,因为有后妈在旁庇佑,任何人都不敢随便造次。
比起被当做眼中钉肉中刺的针对,傅启遭遇的「散养式冷漠」更加扎心。
过早拥有了太多的豪门之后,天生都有着深邃的心思。
在没人关注的背后,傅启只能加倍努力,争取让自己的优秀换回我爸的「认真瞧瞧」。
可就在六年前,他却彻底放下了这「最后的天真」。
生母最真爱的一匹小马,被他爸随意送给了从不怜爱动物的弟弟,才一天不到,那匹陪了他15年的马死在里那片他们一起玩过的马场上。
死得根本不是区区一匹马,而是他对他爸和这个家最后的一点期许。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和傅启是有着相似的。
我们本应该是被「弥补」的那个,偏偏被掠夺了一切,还没有张口声讨的机会。
好在傅启比我强大,他换着人生的策略,也顺带救赎了我。
三个月前,我们重新回国。
傅启为六年来在海外公司做出的成绩,加之一直暗中联络的股东支持,终于坐回了极力想要排挤他的空间之内。
纵使只拿到一家分公司,也已经预示了他的强势回归。
如今,我这只手臂「彻底长好了」,而傅启也要开启他的时代了。
落地窗前,男人颀长的身姿伫立着。
再也没了在国外时的那种落寞,只有英姿勃发的模样。
「以安,过来看看,这里的景色很美。」
他温柔的招手,示意我走过来。
玻璃上很快出现了我的倒影,定做的套装熨帖在身,妥妥的都市丽人。
「我们,彻底回来了啊……真好。」
目光浅浅的斜睨着我身边的那个影子,在心底暗下承诺。
从今以后,他既是我的老板,也是我永远的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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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看着手机上的短视频。
视频上的男人一身儒雅,可眼中的热泪却触动人心。
「安安,当年的事爸爸不怪你,只是爸爸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就像在百年前见你一面,安安你在哪里啊,快回家来吧!」
评论区成两股势力,占据了最热的位置。
一方面说男人可怜的,一方面骂当事人女儿混蛋的。
作为那个被骂的「当事人女儿」,此时的我正在等着那位当事人。
老天有时候真的是有bug的,譬如在面对我我爸身上的时候。
他们那般欺辱我,却在我「神秘消失」后,依旧占据了流量一段时间。
先是诡谲的失踪,后又演变成了自导自演的剧本,最后又回归了一副「可怜天下父母心」的伟光正主题。
流量就是钱,这就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魔幻。
通知隔几个月就强有力的曝光,我爸不仅收到了更多的关注,还有源源不断的善款。
借着那笔钱,我爸的日子硬是越过越好了。
除了顾淼淼依旧不学无术以外,我爸一家真的过得很潇洒。
恶人总是会把握时局,这也是我最开始输得那么惨的缘由。
但是这一次,我却要逆转命运的罗盘,重新占据上风了。
我爸带着他心爱的掌上明珠,走进了他们期待已久的包厢。
可当两张殷切的笑脸抬起的时候,不约而同的怔住了。
「徐代表,这位是……」
牵线人不明就里,还认真介绍了我的身份。
「顾总啊,这位顾以安小姐是总裁的一级助理,您家千金要想躲过面试进公司,她的话语权可比人事部硬多了。」
名字一出,父女俩真的愣住了。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
时隔六年,即使自己「日夜思念」的女儿就在眼前,我爸竟然根本没敢认。
二人的表情从刚开始的震惊,立刻转换成一种近似于愤怒的轻蔑。
刚开始进门的恭敬全无,顾淼淼甚至记直接发了大小姐脾气。
「顾以安,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啊?穿了身人皮就以为自己行了,居然还敢戏弄我和爸爸!」
比起顾淼淼的直白,我的亲生父亲明显更加老谋深算。
他还在努力维持着脸上的体面,可多余的眼神倒是再也不肯赏赐。
「徐代表,我顾某人是认真来谈我宝贝女儿的事的,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和这样不入流的人联系上了,恕我顾某人直言,您是不是太不把我们父女放在眼里了?」
礼貌的说着最愤恨的话,直接回怼了一旁的牵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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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代表也是一脸的委屈,还没等我开口,就直接发飙了。
「顾秘书是我们总裁亲自从美国带来的人,全公司上下谁不知道啊,顾秘书的意思就是总裁的意思!」
「顾总,你这样有眼不识泰山,真是浪费我们的时间,今天话放在这里,令千金有你这样的爸爸,这辈子也难成大器了!」
徐代表已经彻底怒了,起身就要冲出去结账,这才引得我爸和顾淼淼慌了神。
愤怒是真理的前驱,再没有眼色的人也分得出深浅。
徐代表的身份是板上钉钉的,毋庸置疑。
所以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曾经被他们踩在脚下的我,终于站起来了。
不仅站起来了,还比他们远远高出太多了。
我倒是大大方方的,安抚了作为牵线人的徐代表,留下了二脸尴尬的「同姓人」。
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的亲爹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压下一旁的顾淼淼,我爸还是换了表情。
「安安啊,回来了也不告诉爸爸,家里人真的很担心你啊。」
品着茶,笑而不语。
我就这样懒懒的,听着亲爹为了小女儿跟我说了十分钟的「官话」。
时光变了,我再也不是那个被随意羞辱的人了。
余光扫了下顾淼淼,她竟然也露出了一丝难看的微笑。
「姐姐,以后妹妹就靠你了。」
接过了我爸的眼神,顾淼淼竟然站起了身子,为我喝空的茶杯重新续上了液。
茶香四溢,液面轻摇。
嚯嚯,权利真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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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以安,你是故意的吧。」
自打我招了顾淼淼进公司,傅启已经不止一次跟我抱怨了。
本想上演一出「关门打狗」,没想到打狗棒法还没开始,小狗却不老实了。
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对着傅启各种「追逐」。
虚荣心爆棚的顾淼淼应该早就动了嫁豪门的心思,反正她来这儿也是为了遇见好男人。
「你快给她调走,我受不了她身上那股子香水味儿。」
傅启皱着眉,一脸的抗拒和厌恶。
关门打狗是我当前的「最优选择」,绝对不能让傅启给破坏了。
我极力安抚,说了些冠冕弹簧的理由。
傅启认真听着,半晌后,嘴边起了一丝玩味的笑。
语调里带着一丝听得出的顽皮气。
「顾秘书也是费心了,但是你是不是忘了我虽然血气方刚,但是身边不缺女人。」
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引得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了。
真是的,我一个单身狗,居然忘了这一茬了。
看来,这关门打狗能不能进行下去,还得看屋子的主人同不同意了。
「对了……」
「顾秘书,你的商学课程我怀疑你都交还给老师。」
「这饵不能比鱼贵的道理,你忘了?」
刚签完的文件递了过来,却在我伸手的时候忽然抬起,拍了拍我的头。
这感觉,竟然有点宠溺。
傅启本就比我大,财力脑力都有着对我绝对的碾压。
虽说他从来对我都是异常尊重的,可我还是不自觉的会有点怕。
其实更多的时候,是刻意躲避。
面对一个能给你提供避风港又品行高洁的异性,任谁都很难不动心。
没错,有个秘密全世界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
我喜欢傅启,早就扎在骨子里了。
身份地位的悬殊,单一救助关系的依存,让我把只能将暗恋死死地刻在了心底。
除了注定告白失败的无果,我的怯懦还有更深层次的理由。
傅启这次回来,就是夺产。
豪门从来都是孤木难立,联姻是每个人最快资源整合的方法。
老实讲,傅启的他爸真喜欢的是他后妈那类的女人。
男人都是爱屋及乌的,所以傅启的弟弟明明是个小垃圾,却在偏爱的目光中,成了最适合的继承者。
大学才毕业的「二公子」身在总公司,坐着挂名职务。
傅启他爸为了儿子的将,去年就找到了最完美的姻亲。
女孩子今年正好是二十四岁的本命年。
生意人多多少少有点迷信的,于是真正办婚事的时间也推到了明年。
抢在二公子结婚前拿到公司,就是傅启回国的真正目的。
得不到爱的男人,我依旧想要他能拥有梦想中的一切。
想起顾淼淼而是对于豪门儿媳的向往,计上心头。
傅启,这一次,那只饵绝对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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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给顾淼淼安插进公司后,我那一直看我不顺眼的父亲,终于开始承认了我的实力。
他又用小时候那招,企图玩弄亲情来再次牵制我。
半个月来,我不知道错过了他多少「要求我回家看看」的信息。
直到他接着接顾淼淼的由子,在我公司彻底堵住了我。
「安安,你是不是还生爸爸的气啊?」
明知故问,又虚假至极。
「今天你有没有事啊,要不然跟爸爸回一次家吧,咱们都换了新别墅了,你还没去过呢!」
眼前的男人就差老泪纵横了,估计多年面对媒体的经验,让他早就练成了一身的「戏精体」。
趁着下班的高峰期,就是想要又一次道德绑架我。
但是这一次,他是彻底错了。
先是装作为难的样子,手却是晃了晃。
「我好久不回去了,阿姨会不会不高兴啊?」
相对比从前,我也终于还是说了绿茶的台词。
既然吐了话口,父亲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使了使眼色,一旁的顾淼淼则立刻黏了上来,挎住了我的胳膊。
「姐姐你怎么这么外道,咱们不是一家人嘛!」
就这样,我被推进了父亲的车,朝着他们所谓的「家」驶去。
时隔多年不见,继母倒还是风姿绰约。
她看着车子回来了,笑着迎了上来。
「难得你们父女一起回来,淼淼你也是的,给你买了新房子就不爱回家看妈妈了……」
慈母的抱怨还没结束,就在看见我的瞬间彻底怔住了。
「哎呀,这还有客啊?」
许久未见,显然她和顾家父女犯了一样的毛病。
敢情这家人,真都是「贵人多忘事」啊。
「咳咳,这是安安啊。」
父亲尴尬的介绍,然后在继母还没说出新的判词之时,一把拉走了她。
顾淼淼则继续尽地主之谊,炫耀起他们现在的豪宅来。
一砖一瓦,于我来说没有半点温度。
但是听顾淼淼吹牛,也十分有趣。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美妙人生已经正式进入倒计时了。
餐桌上已经布好了菜,继母换了刚才的疑惑,已经有了谄媚的姿态。
想必是父亲已经吧顾淼淼入职的事,说了来由。
人是多么势利的动物啊。
几年前还视如草芥的贱命,现在却成了全家人假笑恭迎的入幕之宾。
菜吃一口一口吃着,顾家人比我想象的更加着急开口。
「听说你跟你们老板认识很久了,他怎么样啊?」
我连筷子都懒得放下,敷衍地回了一句:「还行吧,您问哪方面啊?」
「他有没有未婚妻啊,或者隐婚老婆什么的?」
顾淼淼是个沉不住气的,直接就言语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呵,这条小鱼真不经诱惑。
「他倒是没有未婚妻,就是……」
装作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生硬的转了一个话题。
顾家人早动了那个歪心思,怎么会轻易放过我。
这次开口的,变成了父亲。
「安安,淼淼是你亲妹妹,你要是真知道你老板的情况,不能瞒着家里人啊。」
心里暗讽父亲的知心妄想。
也不掂量掂量顾淼淼是什么货色,就敢肖想傅启成为他的乘龙快婿。
再美的梦也是要有现实基础的。
不过陷阱,就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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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但是有些话我说不出口啊。」
装作一脸的为难,我也终于开始正是这个话题了。
「安安,俗话说得好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你妹妹的终身大事,就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可得帮她好好把把关啊。」
「爸爸,我不懂你的意思,难道淼淼已经和傅总谈恋爱了?」
八字都没有一撇的关系,竟然就这样的理所应当了。
「咳咳,不得先了解再看看吗?」
一直没有搭腔的继母,也插了进来。
好啊,一家人终于凑齐了。
冷笑在心底,面上依旧如初。
「那我就直说了,他在加拿大是乱出名的,当地的华人圈子里都是知道的。」
为了突出另一位,我也是下了血本了。
随着我的「揭晓」,餐桌上的三人面面相阙。
纵使再想女儿攀高枝,也不能随便个烂树杈子就要啊。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才是做人之道。
「傅启年纪也不小了,淼淼明明跟傅尧是同龄人,何必非盯着傅启呢?」
「傅尧,傅家二公子?」
傅尧的名字一出,对面就有了反应。
果然啊,名门圈儿内没少做功课。
接下来的事情,完全按照我预想的在进展。
对于豪门极度的渴望,加之自身根本没有任何自知之明,他们只听了我三眼连谷,就迅速换了新的目标——傅尧。
欲望已经彻底蒙蔽了眼前三人的六只眼眸,我满意的起身离去。
身后的三人还在自己编造的美梦里睡着,久久无法醒来。
……
本想着电话报告的,没想到傅启竟然还在公司。
「你吃饭了吗?」
面对我兴致勃勃的语气,他的关心重点却是微不足道的讯息。
我随意的点了点头,还想深入探讨这个话题。
男人却扬起了手,告诉我一切等明天再说。
本以为他是还有别的事,没想到他拿起了外套,说要送我回家。
「你真的吃饭了吗?」
今日的傅启有点不同,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竟然纠结了好几次。
「如果没吃的话,我请你。」
甚至,都开始提出了邀请。
不知为什么,我也不想就这样回家。
鬼使神差的,我提了另外的要求。
「请我喝杯酒吧。」
等红灯的时候,傅启转过头看了看我。
最后,还是将车子开向了有酒的地方。
他没点太多,我也只想小酌两杯。
喝了酒了,我反倒无话了。
心里似乎憋着一股子劲儿,酒精也没办法将其抒发。
「我送回家吧。」
傅启抬起了我的身子,给我送回到了车上。
就在他给我系安全带的刹那,我再也没控制住,越过档把紧紧的抱住了他。
泪水混合着莫名的情愫,我没有哀嚎,只是深深的喘着气。
所有积压的心情在我沉重的呼吸里,渐行渐远。
那一晚,我最后的记忆就是傅启温暖的大掌。
「好了,有我在,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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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傅启的秘密办公室内,我们等待了另一位关键人物——曾小姐。
曾小姐也是名门之后,另一个身份则是傅尧的未婚妻。
既然被选择成了继承人,自然也是要有「搭配拍档」的。
不像是别的千金只知道吃喝玩乐,曾小姐曾经是傅启在加拿大的学妹,有能力三观也正。
而「天选之子」傅尧,则是妥妥的纨绔子弟。
那些我强加在傅启身上的话,十有八九傅尧都曾干过。
要说他跟同样「混不吝」的顾淼淼,竟然还有几分般配。
看不上的人,总要有个合理摆脱的借口。
曾小姐听了我们详细的计划后,认真的点了头表示绝对参加。
送别了曾小姐,只留下了我和傅启。
「昨晚你……」
傅启的话说了半截都没到,就被我打断了。
「昨晚我胃有点不舒服……不过总裁你放心,计划很顺利,接下来我也会一直跟进的。」
公事公办的笑容展开,傅启还没来得及挽留,我就匆匆离开了。
关于昨晚的失态,我全都回忆起来了。
在那个男人的怀里,我自以为是的呼吸,都是脑海中自欺欺人的假象。
我说了不知道多少个喜欢,把这么多年来的心思,全都表露无遗了。
电梯一层层的上来,我的心也越发焦灼。
就在电梯门终于要打开的时候,傅启也追了出来。
他站在电梯门口,笑着对我伸出手来。
「陪我回趟家,好吗?」
如果这世上有人叫我无法拒绝,那一定是傅启。
所谓的家,也是傅启的痛。
在外边叱咤风云的男人,也会有他自己的软肋。
脑海里再也没有了关于昨晚的执拗,我还是走出了电梯。
如果前边有风雨,我只想同他一起面对,即使最后陪他看彩虹的人不是我,也阻挡不了我的决心和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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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父亲那种不入流手段积攒的财富,傅家才是真正的豪门之后。
傅启早已在外独居,从加拿大回来的这几个月,他也没有回过家。
自然,也没人想起还有个他。
今日归来,只是为了给媒体更新一张新的「全家福」。
同样是身着华贵,对面的三人却更像是真正的一家人。
那种被光明正大排挤的感觉,没有人比我更加熟悉了。
傅启的眼神里没有了平日里的光,连脚步也慢了起来。
「大少爷,您回来了。」
工作了多年的老佣人开了口,终于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傅氏夫妇眼中有疏离,有嘲讽。
而那个被我「强烈推荐」过的傅尧,倒是主动走了过来。
「哥哥,不介绍一下?」
那声哥哥叫的甚是轻浮,和他猥琐的眼神不相上下。
放肆的打量着我,明明是朝气蓬勃的年纪,整个人却充满了油腻的色气。
「我是傅尧,加个微信啊,美女。」
眼见那家伙的手就要伸过来了,傅启终于不做痕迹的扭了个身子,挡在了我面前。
摄影师已经准备就绪,傅启站在「属于他的位置」上,面无表情的停留了三秒钟。
「小启,那件公司虽小,也别惹不好的事儿出来。」
一直冷漠的男人开了口,满是要求和施舍。
他们根本不知道,公司自傅启去了以后,做得有多好。
他们所有的爱意都给了那个草包小皇帝,大计已施的我知道他们早晚都会后悔的。
傅启难得没有回话,而是随便点了头就带着我准备离开。
可做惯了纨绔子弟的傅尧,不肯善罢甘休,直接烂在了我的面前。
「别走啊,加个微信这么难啊?」
隐忍多年的傅启,第一次有点失控了。
他对着态度不端的傅尧,怒目而视。
「这是我的秘书,不是你欢场上的过客。」
好听的嗓音说着最笃定的回答,掐灭了傅尧那股子不着调的淫火。
手再次被牵起,那无尽的温暖让我怀念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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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暗度陈仓操作下,顾淼淼终于成功邂逅了「真正的大鱼」——傅家二少爷傅尧。
骚包遇到脂粉客,色字头上一把刀。
二人一拍即合,滚床单快到都不用我加火助力。
「曾小姐,这份礼物我已送到,接下来的女主角就是你了。」
当我把拍摄好的视频发给千金的时候,饶有兴致的留了句言。
正值新一届股东大会的前夜。
果不其然,第二天曾小姐拿着确凿的证据大闹会场,当众宣布婚约取消。
才被榨了半夜干柴的二公子一脸懵逼,只得追了出去。
事情的后续,以顾淼淼哭哭啼啼离开告一段落。
她什么话都没说,可各种添油加醋的传闻早已经传遍了公司的每一个角落。
甚至都市版的八卦界面,都有人开始细扒这件事儿的始末。
望着一脸殷切的吃瓜群众,昔日不好的回忆再次袭来。
躲到了放着办公用品的储物间,我终于控制不住的打起了冷战。
那些儿时无缘由的唾骂再次袭来,完全没有报复的喜悦。
有些痛不会因为某些人的「报应」,彻底掩埋。
我缓了好久,直到外边的天色暗了下去。
手才碰到门,却发现自己被锁住的事实。
低头细看了看门锁,才想起最近集体换锁的事。
都怪我真的忙忘了,这一次,倒是确实没人做怪。
手机还在工位上,手表也没有信号了。
「最迟明天早上,肯定有人来开门吧。」
我安慰着自己,嘴角自嘲的笑了笑。
并非隆冬腊月,和衣入眠并无危险。
既来之,则安之。
其实当初我在国外的时候,跟傅启也经历了好多事。
当时为了获得一个重要股东的支持,我俩甚至大半夜跳垃圾桶,只为了翻墙能抄近道见他一面。
吃过的大餐我不记得了,可那晚我俩坐在垃圾桶上的狼狈模样,我永生难忘。
经历过苦难,才会看明白谁真。
傅启是我今生唯一的救赎,也是我永远得不到的禁裔。
就在我安然躺在一堆复印纸中间回忆过去的时候,门忽然开了。
男人先是舒了口气,而后温柔的笑了笑。
「你,你怎么找来了……」
我结结巴巴的,满眼的惊诧。
「开完会我找不到你担心。」
傅启依旧绅士的想要牵着我,可我脚下一滑竟然跌在了他的怀里。
「是不是脚麻了,别逞强了。」
傅启仔细的蹲下身子,查看我的的脚踝。
欢乐混合着委屈,我还是问出了我心中最关心的问题。
「傅总,刚才你开心吗?从今以后,这多米诺骨牌就算是正式推倒了,你失去的就要都拿回来了。」
傅启的手还停在我的腿边,只是微微仰起头来看我。
昏暗的文件室内,他的脸上有着浅浅的月光。
熟悉的眸子把我深深吸引进去,在那里我看见自己克制的笑容。
好假,假的我自己都想笑了。
男人不由分说地就抱起了我,还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了我的膝盖上。
不走光的公主抱,才是最霸道的。
「现在确实很开心。」
男人的身体宽广又厚实,我忍不住将头蹭的更深了。
窝在他的怀里,我真的想让时间停止。
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了找我,看了十三段录像,这才终于找到了我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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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是最现实的,即使再爱,没了价值就是没了。
曾经的弃子因为「宠儿」的不争气,重新回归了当权者的眼眸。
要知道傅启的生母可是正经的名门闺秀,在傅启儿时就给他定了门「娃娃亲」。
如今娃娃都长大了,也该履行「亲」的承诺了。
那位千金的航班信息我确认了好几次,这才准确交到了傅启的手上。
复古的橙色玫瑰,是我最秘密的偏爱,谁都不知道。
伴随着一份已经打印好的辞呈,我将那束带着我全部祝福的玫瑰一并留了下来。
从没有请过假的我,擅自用了从未休过的年假。
在最干净最眷恋的时候离开,就是我和傅启之间最好的体面了。
自从顾淼淼从公司离开后,我也开启了我的「复仇计划」。
接着豪门千金的手,我把顾淼淼所有的黑料一并爆出,只等千金疯狂实锤。
我期待着网上给我一个迟来的正义,没想到却只听到顾家一夜之间跑路的消息。
千金并不在乎真相,她随便动了些手段,就让我我爸依靠偷鸡摸狗换来的公司分崩离析。
甚至好多不清不楚的债务炸出,吓得他们连夜跑路。
我也好信儿打听了一下,那些证据把他们三人都连载了一起,真要是坐牢可就是一家团圆了。
有钱人的能力,永远不是尔等凡人随意猜测的。
过往那些被支配的无力感袭来,我的PTSD似乎也越发严重了。
傅启的那位「青梅竹马」,远比二公子的「小娇妻」更加根正苗红。
贱命如蝼蚁,而我又是孤身一身,真的是连搏一搏的意义都没有。
再望了望身后的办公室,我还是眷恋的站在了落地窗前。
这间作为起步的分公司即将成为过去,因为那张调令正是我贴上去的。
「你的未来会很美的,比这风景更美。」
眼泪不争气的留了下来,我也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
肩膀被让人温柔的拥住,我惊诧的抬起头来。
落地窗前,再次出现了最初的两人。
「副官落寞收场,将军独揽军功,我傅启在你眼里就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吗?」
「你……你不应该在机场吗?」
泪眼中男人笑得温柔又真切,一股熟悉的玫瑰香也飘了出来。
「既然是你最喜欢的,我可舍不得给别人。」
多年来的默契,让我的大脑开始疯狂运算着得失,眼神慌乱极了。
男人却早已看透了一切,坚定的抱住了我。
「别怕,再惨也比掉进垃圾箱里要强…….那么多苦都吃过了,我知道什么对我来说才最重要。」
没有任何喜欢的许诺,我却知道他是那么的坚定。
「当年是我撞了你,要负责到底啊。」
侧头,我再也看不到落地窗了。
可我心里知道,那上边的两个人抱得比谁都紧。
命运戏弄过我,可是最后还是给我一份迟来的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