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在天空中飞舞,听从神的旨意隐去双翅,宛如降落伞一般,飘落到世界上的每个角落。我飘落在了北国的雪原上,你飘落在了南国的柑橘地里,而这群少年则飘落在了上野公园,差别仅此而已。
少年们啊,无论你们今后度过多少岁月,都不要太在意自己的容貌,不要抽烟,若非节日,也别喝酒。而且,要持之以恒地去爱那性格内向、不爱浓妆的姑娘。
这段文字来自太宰治的《美男子与香烟》,谁能想象如此温情的文字出自太宰治之笔——那个因《人间失格》一书而被大多数年轻人追捧的丧文化大师。
所谓的丧文化,就是无力改变一潭死水的生活,只能深陷其中,并以此自嘲,颓废麻木地处于绝望中。
前几年这种“丧”很流行,但最近甚少被提到了。
对于“人类的文明发展是跳跃式突变还是螺旋式上升”的问题,我觉得应该是螺旋式且不断重复的,因为丧文化这种被热炒一时的意识趋向,并非我们这一代专有,只不过在各个时代都有特殊的命名罢了。
每个时代都会有那么一段时期充斥这种情绪,自八十年代外来文化不断涌入起,先是出现在叛逆形式的摇滚乐中,像何勇的《垃圾场》、尹吾《你笑着流出了泪》里唱着“走他妈再长的路,还不是通向坟墓”;而后是电影形式的《颐和园》、《阿飞正传》等。
而在国外,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的美国青年被称为“垮掉的一代”,这一时期涌现出大批的文学作品诸如《在路上》、《达摩流浪者》、《麦田里的守望者》,大多描写二战后迷惘的一代青年,腻倦了生活的无趣,试图以叛逆、自由的形式追逐真正的生活,或在无所适从的生活中自我堕落。
同一时期乃至更早期的日本,以太宰治为代表的日本文坛,也掀起一股颓废式的文风,被称为无赖派文学,其影响深远至今。
日本有很深的丧文化渊源,尤以近现代为甚,日本作家中不以寿终的并非少数,三岛由纪夫、芥川龙之介、太宰治、川端康成等都以自杀为终,这与他们所处的历史环境和所遭遇的经历有关。
但不可否认,这些在日本文坛中举足轻重的作家选择了以自杀结束生命,对于日本几代人的文化思想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最明显的影响体现在后续的文学从业者中,以渡边淳一、村上春树乃至东野圭吾为代表的日本现代作家,作品中都不少自杀或自杀倾向的人物。
另一体现则是电影中,最典型的就是《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其中出现的台词“生而为人,我很抱歉”,常被拿来与《人间失格》关联,这不意外,因为《人间失格》的字面意思就是“在这世间失去了成为人的资格”。
但今天我想谈的,不是那个认为“自己失去为人的资格”的太宰治,而是一个情感热烈、内心自卑敏感、细腻善良的太宰治。
part.1 贵族式的挣扎——活着是为了寻死
《人间失格》属于太宰治半自传式的小说,所谓的半自传体小说,一层意义指的是以作者的经历为素材,但并非以传记方式撰写,而是通过文学化的方式创作出来的小说。另一层意义是,这本小说写的只是青年时期的太宰治,而他青年时期的坎坷、阴郁经历,基本奠定了整本书的风格——颓废的无赖。
有人曾这么说过鲁迅与太宰治的区别:“鲁迅的感情,是在激昂愤懑中向外激发;而太宰治的感情,是在充沛中不断往内挖掘。”
与另一篇自传体裁的文章《东京八景》相比,《人间失格》是近文学化的,因而主人公会有另一个名字——大庭叶藏。
太宰治如一位技艺精湛的外科医生,将叶藏的内心一层层剖析开,因此读《人间失格》时,很明显就能感受到叶藏卑恭屈微、小心翼翼下的冷漠不屑,又能从他的抑郁不屈、颓丧厌世中看到他内心的纯真。
这种文学人物式的矛盾冲突,激化了太宰治悲剧,也成为了他多次自杀的导火索。
经历了5次自杀的文豪
太宰治的一生,是贵族式的挣扎,活着就是为了寻死。
他被称为日本自杀次数最多的作家,一生中自杀了五次,其中三次与不同的女人殉情。
对于第一次自杀,太宰治没有记录很多,也没有多少人知道是什么原因,因为那是一次并不“严重”的自杀:昭和四年(1929年)太宰治还在弘前高中就读时,曾试图服食安眠药自杀,但服用剂量远远达不到致死量。太宰治本身对于这次中学生时期的冲动行为也没有过度的叙述。
外界对于他的冲动有过各种猜测,虽然原因不明,有人认为是受他的偶像芥川龙之介的自杀所影响,有人认为是少年时期内心痛苦的爆发,也有人认为受当时风行的无产阶级影响,苦恼于自己的封建地主家庭出身。
如各类自述中所言,几年后,因憧憬法国文学而入读东京帝国法文系的太宰治,却丝毫不懂法文,终日翘课,思想上受马克思影响,参加了他所说的“非法活动”。又因结识了损友,终日沉溺酒色,流连于花街柳巷,以致于毕业遥遥无期。
他的法语老师对他说,只要他能说出老师的名字,就可以毕业,结果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在这期间,他结识了银座酒屋的侍女,丈夫入狱的田部目津子,也就是《人间失格》里常子的原型,两人结识数日后,就相约自杀殉情,服下安眠药后,在镰仓的七里滨海岸投水自杀。
此次太宰治再次自杀失败,但田部目津子却失去了生命,后太宰治被判为教唆自杀,并被缓期软禁。田部目津子的死去,给太宰治的心里蒙上了巨大的阴影,他在多部小说中吐露过当时的愧疚,自觉罪过,认为那是他秽亵的时期。
1931年,缓期结束后,太宰治与曾经的恋人小山初代重新结合,这是太宰治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位女性,对他的早年时期甚至一生都有巨大的影响。
小山初代是太宰治老家的一名艺伎,两人年少时便已结识,但迫于家庭压力太宰治不得不与她分离,后来太宰治的大哥为小山初代赎身,小山初代便与太宰治两人在东京过起小夫妻的生活。
但这种美好的生活没过多久就被破坏了,小山初代与一名西洋画家有了暧昧关系,这对太宰治而言是毁灭性的打击。
按他的话来说,是“纯洁无瑕的信赖之心”成了邪恶的可乘之机,让他陷入了绝望痛苦,怀疑妻子,怀疑自己的追求,怀疑一切。
1935年,太宰治竞选东京都新闻社,未通过,在这种内外夹击的绝望,太宰治再次萌生死志,独自前往镰仓(也就是他第二次自杀的地方),企图自缢。
但这一次依然没有成功,只给他的脖颈留下明显的勒痕。(“脖子肿胀得厉害,一圈印痕处都已红肿溃烂。”——《东京八景》)
在这段痛苦的时期,太宰治再次陷入了酗酒、流连风月场所的困境,更糟糕的是,在他盲肠炎发作的疗养期间,他对注射麻醉剂上瘾了,就此难以自拔,负债累累。
同样,这段时期也是他创作的高峰期,《逆行》、《姥舍》、《晚年》都是这一时期的作品。
1937年,他与小山初代两人相携前往伊豆的温泉旅馆,准备利用麻醉剂殉情,但此次的药剂量仍达不到致死量,两人都被抢救回来,但两人的关系就此断绝。
与小山初代分开一段时间后,太宰治老家的亲人也逐渐离世,他与故乡的关联越来越弱,然而他却就此发奋,并经老师井伏鳟二介绍,30岁的太宰治与教师石原美知子结婚,并育有两女一子。后与另一女子太田静子生有一女,静子即《斜阳》中女主人公的原型。
这段时间对太宰治而言是闹世中难有的平静,在这种温馨的生活中,他的创作风格有了很大的改变,期间出品的《女学徒》、《御伽草纸》等都透着种对善与美的向往。
1947年,太宰治认识了比自己年轻十岁的女读者山崎富荣,她崇拜太宰治的才华,两人关系迅速升温。
1948年,太宰治身体剧烈恶化,时常吐血。同年创出《如是我闻》、《人间失格》,完成了《第二手札》的一部分,六月十三日深夜,与山崎富荣一齐在玉川上水投水自尽。三十九岁生日当天,遗体被发现。
一代文豪就此结束了多舛的一生。
part.2 好想在这泥淖的世间美好地活下去
很多人会以为太宰治的文风都是感伤致郁的,但事实上,他许多作品中都带着些乐观的精神。
我认为他把内心的痛苦都留在了《人间失格》里,而在其他时期的作品中,却努力做到不把悲观的想法诉之于众,他在自己的短篇《樱桃》里写到过这种情况:
“不单在家里是如此,就连在与他人接触时,不管心里多么痛苦,身体多么疲惫,也会经历营造出一种愉快的氛围。而每当与人分手后,我早已累得步履蹒跚,可脑子里却还在不停地思考着金钱、道德、自杀之类的事情。这并不仅限于与人接触之时,即便在写小说的时候也同样如此。在悲伤抑郁的时候,我反倒会竭力去创作一些轻松愉快的故事。”
这大概就是他自言的“与生俱来的喜欢讨好人的禀性”吧。
私小说是太宰治的另一个特点,私小说的叙述形式,最重要的要求是细腻、能准确地挖掘人内心的思想。太宰治恰恰极为擅长这种写法,他能敏感细致地观察到人物内心的冲突。
他的细腻,在于他不仅仅能形象地描绘出男性的心理活动,也能站在女性的角度上,以第一人称手法,详细地刻画出女性内心的情感变化。在短篇集《女学徒》中,大多描述了女子在面对感情、面对生活时内心的情感挣扎。
《女学徒》里几乎收编了太宰治最美好的期盼,编语是“在这泥淖的人世间,好想美丽地活下去”。但在这句编语里,有两个关键字无法忽略:“泥淖”、“好想”,注定了这种美好只能是在污秽的人世间中仅存的向往。
像《灯笼》就尖锐地讽刺了冷酷的现实:清贫的女子爱上了贵族男子,为了男子在夏天去海滩的时候能有条好看的泳裤,犯了偷窃被捕,保释后收到了男子的“劝告信”,心灰意冷的情况下,却在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因为客厅换了个明亮的灯泡,而“心头涌起一股平静的欢愉”。
其中最能体现出太宰治的细腻手法的,应该是《皮肤与心》。女主是一个相貌普通长期自卑最终低嫁,与丈夫相敬如宾的大龄女子,一次患皮肤病后内心剧烈变化,因而察觉到平时被自卑掩盖的真实想法:皮肤是貌丑的胁迫下自身最后的骄傲;因同情和怜悯而成的婚姻有何意义?女性的享乐主义到底是乐观的现实主义还是无思想的生存?
《女学徒》集里我最喜欢的是《蟋蟀》一篇,文中的女主身上散着现代女性选择自己爱情的独立光芒,却又融合了传统女性相夫育子的特点,以自叙的方式,将一个勇敢选择爱情、又勇敢拒绝爱情,独立、理智、聪慧的女子形象刻画出来。她明确地知道自己渴望的配偶应当具备什么样的品质:寡言、孤独、思索、艺术、脱俗、真实,并愿意为这样的丈夫吃苦受累,快乐而毫无怨言。
太宰治的细腻,与他生长的环境不无关系,他自幼就生长在女性居多的环境里,善于揣摩女性的心思,又因为母亲早亡,他内心敏感而渴望母爱,这在他的许多作品中都有体现,如:
“我从幼年时代起就对女人进行了种种观察,尽管同属人类,可女人分明是一种与男人迥然相异的生物。而就是这种不可理喻、需要警惕的生物,竟出人意料地呵护着我。”——《人间失格》
但就是这么精于揣摩人心、阴森沉郁的太宰治,在处理一些悲剧的情节时,却并不喜欢一些矫揉沉重的手法,硬是催出读者眼泪。而是轻描淡写甚至略带滑稽地一笔带过,典型的例子是《维庸之妻》。
维庸二字取自15世纪法国抒情诗人弗朗索瓦·维庸之名,这位诗人的一生都在堕落、逃亡、入狱、流浪中度过。他在巴黎大学求学期间,频频交往妓女、流氓,1455年在一次社会骚乱中杀死司祭,逃往巴黎郊外,参加盗窃集团,获罪入狱,后获赦。1462年,因再次犯强盗杀人罪,被宣告施以绞刑,后减为10年期流放,不久便杳无消息。
大谷的妻子在走投无路,突发奇想搭车前往吉祥寺时,看到丈夫以维庸为名的长篇论文,眼眶不禁凝满了泪水,以至于分不清维庸与丈夫的名字。这也是通篇里妻子唯一因绝望而哭泣的一幕,也是《维庸之妻》标题的由来。
除此之外,不管是丈夫抢劫被人追上家门,还是得知丈夫有多个情人,甚至被人玷污时,都没有流露过度的悲戚。而当债主追上门讲起丈夫欠债缘由时,她竟莫名觉得滑稽可笑。
只不过,在丈夫申诉自己并非人面兽心时,不由地嘀咕了一声:“管他是不是人面兽心,我们只要活着就好。”
part.3 温柔的执枪者
但你若说他毫无锋芒,那自然也不是,能写出以鲁迅的经历写出小说《惜别》的人,怎么能没点迅哥儿的勇猛之气呢。
《蓄犬谈》有一段文字谈及他刚开始对犬的恐惧厌恶:
它拥有强健的腿脚,可以每日轻松地奔跑十里,长者可以打败狮子的锋利牙齿,却充分地发挥了无赖般的劣根性,毫无尊严可言地、轻易地屈服在人类的脚下,附属于人类生活。它们视同类为敌,一见面就互咬互叫,却为了讨好人类而竭尽全力。
太宰治的作品里,《斜阳》是比较晦涩的一部,但有一段大家都很熟悉的话出自这篇小说:
我装作早熟,人们就会说我早熟;我装作好吃懒做,人们就会说我是个懒汉;我假装写不出小说,人们就会说我写不出小说;我装作满嘴谎言的人,人们就会说我只会说谎;我假装自己很有钱,人们就会说我是个有钱人;我装作一副冷淡的样子,人们就会说我是个冷淡的人;可是当我真的很痛苦禁不住呻吟出声的时候,人们却会说我是在装模作样假装痛苦。
太宰治的小说里,大部分男主是失意、颓废、厌世的中青年男子形象,他们隔离在俗世之外,追求的东西迥异于他人,又耽于琐碎现实的事情,挥金似土又时常为钱发愁,且大多酗酒、滥用麻药,内心痛苦又自甘堕落,沉溺于泥淖的生活里又向往着至善至美之物,相互矛盾的东西交织在他的内心里,导致他对很多事情的看法都是矛盾的。
但太宰治笔下,有一样东西一直被贬得一文不值——阶级。
前文说到太宰治的一生是贵族式的挣扎,按书里描述的话,他的出身来自“一个古板的旧式乡下家族”。
其实他的出身属于“华族”,华族是日本明治维新后的一种阶级,属于贵族阶层。
日本明治维新后出现了皇族、华族、士族和平民四个阶层,华族主要是江户时期的诸侯或者受到封赏的功臣,类似于中国的功臣之后,不管从政还是经济条件上都有很大的特权。
但是,日本掀起战争后,华族的生活水平逐渐下降,已经没有什么特权可言,这就让很多养尊处优,但又没什么谋生手段的华族人群不知所措,他们在社会中逐渐失去了自我认同,也找不到生活的方向,成为为社会中的边缘人,他们的遭遇与民国初期的满洲贵族十分相似。
二战失败后,1947年日本政府废除了华族阶级,同年,《斜阳》出版,所以这本小说很大程度上反映了战后日本社会中群体迷失、各种价值观念、生活方式彻底改变的现象。
“斜阳”意为末日的夕阳,象征华族的没落。
出生于这样的时代,太宰治他短暂的一生正好经历了华族的没落,但是,与其他贵族出身的人不同的是,他对于华族过去的繁荣并没有缅怀,而是充满敌对情绪,因此在他的笔下,不乏对华族强烈的贬词:
可是在我们的阶级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全是些白痴、幽灵、守财奴、像得了狂犬病一样的疯狗、说大话的人、假装自己很有才华只会从云上小便的人。
臭名远扬反而会更让人放心,就像脖子上挂着铃铛的小猫一样可爱,那些只会在背后使坏的人才更可怕呢。
《斜阳》本身的架构和人物都很简单,落魄的贵族一家被迫从东京搬到乡下,颇有贵族仪态的母亲、苦闷离异后适应农活的姐姐、沉迷毒瘾自我堕落的弟弟、以及酗酒消沉的作家上原。
有人说《斜阳》是日本阶级变更时,一个时代的缩影,一个阶级陷入到时代洪流中而没落,人的命运被裹挟其中的痛苦。
我并不这么认为,命运被裹挟在时代的洪流里,对于太宰治来说并不是痛苦,他只是嘲讽在其中受到痛苦的人,就如书里所说一个场景:
弟弟直治对画家说:“看到朋友在放松在玩,而我自己在学习就会难为情,会害怕,就再也学不下去了,所以即使那会儿我不想玩,也会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中去。”然后画家对他说,“咦?那就是所谓的贵族气质吗?真讨厌。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会觉得,别人在玩,我不去玩的话就亏大了,然后就去玩个痛快了。”
太宰治鄙视画家那种无聊透顶的享乐主义。
直治是个挺可爱的人,这样说一个沉迷毒瘾、酗酒、毫无用处的落魄少爷,着实有点叶公好龙,但至少直治的遗书里,读起来令人感受到一种坦荡的无赖和温柔。
他崇尚思想,并因此鄙夷“每个人都一样”的说法,认为这种说法掩盖了思想的光辉;他出身贵族,却羡慕着平民;他挥金似土,在玩乐的时候却不忍花老师上原辛苦挣来的钱,即便因此被骂小气也无所谓;他厌世想自杀,却不忍伤害到母亲和姐姐,忍着等到姐姐去了东京才自杀;他生活永远处于饮酒作乐,却认为如果内心沉浸其中,则是无聊透顶的享乐主义。
直治的遗书里,最后一段写得特别温柔:
姐姐。
我已经没有了希望,再见。
最后,其实我的死还是自然死亡。人是不会因为思想这种东西就死了的。
我还有一个最后的愿望,妈妈遗物里的那件夏布衣服,就是姐姐说要改了给我明年夏天穿的那件衣服,请把它放在我的棺材里吧。
我真想穿它啊。
天终于亮了,这么长的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再见。
昨天喝的酒已经醒了,我并不是醉酒寻死的。
再说一遍,再见。
姐姐。
我是个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