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少年,湛江有我的16年。
偶尔会像怀念故乡那样想起湛江。那里夏季超强破坏力的台风,平地惊雷,电光火石。红色的土地上,连杂草都长得比别处茂盛。
中学校园与寸金桥公园一墙之隔。偶尔逃课,在月影桥边,没有时间概念地发呆,等一些美好的句子来到笔尖。晚自习回家,骑车必定拐道民主路,因为安静,仿佛能跟那一路的法式骑楼窃窃私语。
港城食材新鲜,好像任何东西放清水里一煮都清甜;菜场里几块钱的什鱼随便煮煮,扔点芫茜就是一锅乳白鲜香的汤;赤坎中华路的牛杂完胜广州任何一家牛杂店。那时候的幸福好简单,早餐一碟猪肠粉,热花生油爆香酱油做浇头,就是美满的味道。
部队大院长大的孩子,跟街坊生活还是有所不同。偶尔在街头吃了块炸虾饼,小城市消息快,传到家里是要被批评一整天的。大院里能听见蝉鸣蛙声虫啾,看见松鼠出没。草木苍翠,院子里菠萝蜜,芒果,杨桃……到了季节就挂果,也没人采摘。倒是我年迈的奶奶喜欢在春季捡掉在地上的木棉,在夏季捡散了一地的白兰花瓣,都摊平了,放在阳光里晒干。
我的妈妈那时不像现在这样容易焦虑,我的爸爸那时年轻英俊。在大院里教我骑车,手扶在单车后座上,气喘吁吁跟着跑。一圈,两圈,三圈……直到我终于挣开他的双手,自由骑行。我甚至学会放开车把手,展开双臂,像生出翅膀,要飞;也像张开怀抱,要拥抱属于我的世界。而这一切都发生在湛江流转的四季中。
中国的每一座城市都在加速度的沧海桑田,过去的滨海大道是海边荒田,如今有岭南花园。中山路上的新华书店用掉了我大半的零花钱,此后回到湛江还会去买本书,仿佛纪念着什么,完成着某种仪式。
我的老师说,湛江人有大海般辽阔的心胸,此后许多年,碰到许多以为过不去的坎,都要想起这句话,深呼吸,想想大海,与生活言和,跟自己和解。
有5年没再回去了,我这也算偶尔的乡愁,只是,中年人的乡愁里还有没有怒马鲜衣的少年,却说不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