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学校为了追求高升学率,采取了新的举措:以期末考试成绩为依据,在初三年级把成绩较好的学生编排成两个重点班,学校指定这两个班的班主任,再由这两个班主任在全校范围内选择各科的任课教师。
我就是其中的个班主任。当年的自己,可算风华正茂,意气风发,被我选择上的任课教师大家也众志成城,带着被选上的“光荣感”和“知遇之恩”,有着好好地干一场的气魄与斗志。
新学年提前开学,我因为参加暑期培训未能及时返校,我的班主任工作由科任教师孔老师暂时担任。我回来时,开学已一周多了。
在与孔老师交接班务时,他着重反映了一个问题:班里多了两个编外的学生(考试分数达不到编入重点班分数线的学生),同班的科任教师有意见,说他们会影响同班学生的情绪,甚至会破坏纪律给班级带来不良影响,还会拖班集体的后腿,叫我想办法处理好。
既然是大家的意见,我不敢怠慢,况且我也有几个考虑:一是担心科任教师团队因这事处理不好而情绪受到影响;二是担心这两个学生又对班风会造成冲击;再就是如果还有其他学生也是这样进入到班里,到时又怎么处理?
因为开学前我就接到个别家长的电话,说能否把他的孩子安排到我所任的班级,我说这是学校安排的,我没有这个权力。所以,我当时没多想什么就决心要让这两个学生离开这个班。
我悄悄地去观察、了解这两个学生,一个是黎铭,另一个叫梁辉(均为化名)。黎铭看上去还比较文静,而梁英辉看上去则有点不修边幅,
感觉不像认真刻苦学习的料,于是我更加坚定了要让他们离开的决心。
第二天我就在班里说,不是学校安排到本班的学生,请自觉离开。
后来,黎铭找到了我,跟我说他的成绩本来是达到进入重点班的分数线的,只是因为数学科的成绩少算了10分。我很同情他,但是现在才说太迟了。我说:“你当时就应该向学校反映呀,现在我也帮不了你了。”
我还说了一些安慰他的话,鼓励他只要努力,在其他班也能争取有好成绩,还举了一些正面的和反面的例子。他默默无言,失望地离开了。
之后,他们两个真的自觉地离开了这个班进入了其他非重点班。后来,梁辉专门给我写了一封信,他说能理解我的做法,他一开始就不应该到这个班的,只是想听我讲的课。
他说:“现在终于听了一节您的课,我也心满意足了…”为此,我还感动了好一阵子,觉得他也是个追求上进的学生,相信他通过自己的努力一定能得到更大的进步的。
之后的情况,出乎我的意料。不久,梁辉就退学了。听他的班主任说,主要原因是他自己觉得学习越来越差了。而黎铭,在他的班也是尖子,不过当年的中考他没能考上重点高中。后来复读一年(当时政策虽不允许,但也有个别学生复读),遗憾的是以2分之差被重点中学拒之门外。再后来,听说他去读职校,毕业后到外地打工,之后我再没有任何关于他的音讯。
回想起这件事,我就在拷问我自己:这究竟算不算我的错?是不是因为自己当初的一个决定,影响了两个学生的前途?是不是这件事打击了他们?虽然学生可能不会怪我,或许他们早已忘记了这事。
有时我也在这样自我安慰或者是自我开脱:这都是学校的决定,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也是无能为力,学生自己就不应该好好努力吗………
但是我想如果当初我不坚持这样的原则,努力去争取一下,不以我的“团队”利益为出发点而是为学生的前途着想,不那么“雷厉风行”,而是“让他们留下读一段时间再说吧”,也许梁辉就有可能不会退学,黎铭也能考上重点高中。这样,他们的人生或将会是另一种命运。
可惜时光不能倒流,教师的教育在某个学生身上也具有不可逆性。正如某位名师所说的那样,教育不能犯错,教师的一个小小的失误很可能让孩子用一生去补偿。就教师个人来说,教育上一批学生不够成功,还可以在下一批的学生中进行改革而逐渐进步,但对那一批学生来说,就可能意味着一生的失败。
为此,我时常提醒自己:老师的一些举措,可能会影响到学生的一生。所以在对待学生的问题上,一定要慎之又慎,特别不能以学生的前途作为获取局部、短浅利益的筹码。我们的工作,一切要以学生的健康成长为出发点,这也是教育的终极目标。
(教师不要做也永远做不到完美主义者,世上没有哪一位教师能够确保每一位学生都积极向上、努力有为、成绩优秀。但是,教师应从成全学生的个人发展,为学生谋取幸福根基的角度出发,看淡成绩考核,看淡考试排名。与学生的一生成长相比,其他的又何足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