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在新屋的后面,是一排四间红色的瓦房。院子里靠东墙种了一棵杏树,两棵葡萄,还有一些花花草草,屋后是几棵老榆树。
童年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春天,我们姐弟三人闻着杏花和月季花的香气在院子里打闹嬉戏,等到杏成熟了我们用竹竿钩杏吃。夏天的夜晚,我们在葡萄架下乘凉,我还曾经天真地以为在七夕节的晚上真能听到牛郎和织女的对话。
从我记事起,老屋的屋檐下就并排垒着四、五个燕窝。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总有几只燕子,在这现成的窝里繁衍生息。春天飞来,秋天带着它们的孩子飞走。母亲说燕子是认路的,于是我曾经坚信今年来的燕子就是去年长大的小燕。
小时候,最喜欢搬一只小板凳,坐在院子当中,抬头看老燕给小燕喂食。
老燕不知从哪儿衔来小虫子之类的食物,刚飞到窝边,三只或四只小雏燕就立即探出毛茸茸的小头来,叽叽喳喳地张开稚嫩的小嘴,争抢着从妈妈嘴里要食吃,老燕则将食物投进其中一只小燕的嘴里,然后迅速飞走,继续寻找食物。
因为一次衔的食物只够喂一个孩子,所以老燕需要片刻不停地衔食、喂食,一会儿飞走了,一会儿又飞回来,来来回回地不知疲倦。有时候还看见老燕的嘴角带血,但她似乎毫无察觉,仍然飞来飞去,为了养育自己的孩子。
下雨的时候,我喜欢躲在屋檐下看雨,雨水顺着屋檐像一条条直线淌下来,形成一个雨帘,挡在我和天地间。我总觉得有屋檐很温暖,淋不着雨。我总不忘小燕子,担心它们会不会淋雨,会不会冷。我看见它们也跟我一样躲在屋檐下温暖的窝里,在妈妈的翅膀下静静地休憩。
小燕一天天长大了,终于飞出了窝,在屋顶和院子上空学飞,它们唧唧喳喳地唱歌,或者停在晾衣服的铁丝上,两只小爪子紧紧地抓住铁丝,时不时用红嘴擦肚皮底下的雪白柔毛,然后弹几下墨黑的羽翅。
燕子换了一窝又一窝,美好的童年却一去不复返。搬进新屋的时候是春天,四只小燕死了一只,剩下的三只和老燕也不知什么时候飞走了,再没回来。
从此老屋变得沉寂了,燕子是通人性的。
高三那年春天,突然飞来两只燕子,前屋后屋地叫啊,飞啊。过几天多了三只小燕,仍像从前那样吃食、学飞。我因为忙于复习,无暇顾及它们,只是听母亲间断地告诉我一些燕子的情况。那时我觉得自己在和小燕一起成长,燕子在大自然的风雨中学会适者生存的道理,我则在七月的流火里懂得成长的艰辛。
终于,我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秋天来了,我该离家去异地求学了,小燕也早已长成大燕,练就了一身本领,它们也该飞往南方了。南方也有一个这样的窝吗?
母亲总惦记着燕子什么时候飞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