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甩着鼻涕穿着开裆裤的年纪,就对远处那座山充满了好奇与向往,清晨爬上楼顶看它在雾霭中若隐若现,直到太阳和我肩并肩。在母亲的呼喊声中从楼顶一跃而下,在母亲的唠叨中喝一碗面条汤,吃一块油饼。那山是我对远方最初的向往,那向往让我渴望,渴望山那边的世界,究竟在何方。
七岁那年,也曾背上行囊,浪迹向山的那一方。我以为伸出手就可以摸到山,走来却如此遥远。似乎在蝉鸣中伸着舌头走了很久,久到我用完了身上所有家当买的上好佳和小浣熊也已经吃完。一阵铃铛声欢快飘来,是那个骑着车卖冰棍的老爷爷。我的舌头伸的更长,我想吃小可爱,我想看小女警,我的脚步也不再向前,回去,回去是多么容易。人生路,快乐少年郎,路里崎岖,崎岖不见阳光,哥哥的歌声又在脑海吟唱。现在想来,那个夏日的午后,有个快乐的少年郎,心中装着山前行,却又抛下山而回,他离家越来越近,直到油饼的味道飘香;他离山越来越远,直到山的轮廓在夕阳下模糊。
十十六岁那年,红着眼咬着牙,用沉默和你对峙。我是固执的小兽,鲁莽冲撞铁牢笼。你一次次将手举起,高高扬着,却一次次在我倔强的眼神中缓缓垂下。我厌烦一成不变的生活,我抗拒束手束脚的管教。在那个晚上我摔碎玻璃杯摔碎台灯摔碎你和母亲的心。我抓起昏黄灯光下闪烁的玻璃渣,我以为这样流血的疼痛,可以缓解我望见你们眼神时的愧疚。夺门而出,向着那座山,奔跑,奔跑,直到筋疲力竭跌倒在山脚。我以为可以越过去,越到山的另一边,将我无处搁置的青春安放。但最终还是妥协在身后你焦急嘶哑的呼唤声中。蜷缩身,流着泪,你的儿,怎么有资格应你。那一刻我知道,有一座山,在我心中轰然崩塌,我抱着你,亦如七岁的快乐少年郎,回家的路上,那山的轮廓在皎洁的月光下又开始模糊。
十九岁这年,我依然没能越过那座山,即使只要一个小时的车乘。我想,没那个必要了,因为我知道,山的那一边,没有蓝精灵也没有大海,有的只是我年少时对远方的向往。也许这一生都不会再去那座山,但我知道,这一生,那座山都将与我的人生左右相随,它是我最初的向往,它是我青春的印记。人生中很多选择,都做的洒脱无畏,我知道,就算错了,还有山的那一边,等着我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