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酒屋》:希望同尘,同尘和光

 [日] 村上龙(著)张致斌(译)湖南文艺出版社

这篇文章收录在村上龙的《到处存在的场所,到处不存在的我》里。书里所有的短篇其实都共同寄寓着一种“未来会比现在更好”的希望。村上在他后记里说过,曾经在现代化道路前进的日本虽然贫穷但却不失希望,但是随着现代化力量不断强大地推动社会发展之时,越发明显普遍的消极、负面的部分开始暴露出社会的绝望和颓废。“在这本短篇集里,我试图为各个出场人物刻画出他们所特有的希望。不是社会的希望。是别人所无法共同拥有,只属于个人的希望。”而他所写的那些人,大多指现代化背后遭到歧视的人、被抛下的人、被压垮的人。

《居酒屋》就是讲述众多个人希望当中的一个例子。类似于他写的其他大众化场所,车站前、KTV、便利店、公园等,“居酒屋”这一场所的选择也是为了呼应体现“到处存在的场所”中“到处”二字。就是这样随处可见无人在意的场所里,每时每刻都发生着跟希望有关的事。

故事一开始,女主人佑子公便与男友和另外的朋友坐在居酒屋里,作者凝缩了每个分秒,让佑子将居酒屋里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在这样的写法中,他定格此刻电影画面后闪切回忆往事,就连画面中的细枝末节也都一一被放大,比如全文描绘的不过是一个六人约会的场景,桌上的食物正在缓慢被吃掉,爱画画的佑子注意着这里的一切,把恋爱中的心事、别人脚下的虫、烟灰的形状、居酒屋里噪音的构成等全都关注了一遍。所有的不起眼的这些无一例外的在缓慢的镜头中被略过,于是佑子感伤的情绪便反而因此激增了。

居酒屋这一场所的选择,还因为这里有“原比例而设”的特点,这里不会让人们超乎期待也不会令期待落空,所有的协调一致与同化感让人没有“自己”与“他人”这种微妙的差异感。而正是这差异感,道出了佑子想要画画的简单想法与实际现实的差距感,同时也正是居酒屋这一嘈杂的地方里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句“你没有面对现实”,直戳佑子已有人生的窘况。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话成为佑子思绪不断起伏的线索,全篇当中以各种或详细或简单直接地方式反复出现,像是质问着佑子,质问着读者。

而作者对佑子男友阿俊和其同事的轻描淡写,无论是交代为何会有这次的六人约会,还是平日里佑子跟男友的情侣日常,也是为了突出“他人”这种微妙的差异感的存在,阿俊他们是现实里让佑子感受不到这种差异感的存在,而佑子想要画画和能够欣赏他的画作的那个陌生男人,切实地给她带了所谓差异感。尤其是当佑子父亲反问佑子“为什么你就非要画画不可呢?”的时候,她即便找不到非要画画的理由却还是抱着什么希望似的,向那个陌生男子递上了自己的手绘名片,甚至连续二十个小时画名片。

作者通过佑子的双眼极力表现居酒屋里声音、画面及味道全都彼此协调的同时,又以画画为线索回忆了爱画画的佑子面临现实冲突的不协调,两者的对比,使得全篇中并不需直陈便可完全领会到那种颓丧的绝望感,只是佑子并不绝望,反而仍持有希望。思索再三的佑子最后觉得,自己能够跟阿俊坦白自己画画的事了。

这部短篇小说整体看起来零散,无论是叙述的对象还是场景、时空的转换,但作者大致以以上所说的大体结构完成了对佑子“希望”的呈现,没有什么可以的描述性话语而只是简单的平铺直叙,但却一语道破人生所需直面的事实。

“这个国家什么都有。真的各式各样的东西都有。可是,就是没有希望。”自从村上的作品让一个初中生说出这样的对白之后,他就开始经常思考“希望”的问题。即便他也坦言,对于那些被歧视、被抛弃、被压垮的平凡无奇而又没有选择余地的人的描写,已经不再为日本小说所需要了。就这一层面本身,我认为就已经寄寓了村上龙作为一个作者,想要背负起文学使命的希望。所以他就感同身受般地,刻画出了佑子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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