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每次吃饭不小心把米粒洒到地上,奶奶总叫我们把它捡起来喂猪。她说苍天有一双又亮又大的眼睛,无论我们做什么它看得清清楚楚的,不论是在光天化日下还是黑灯瞎火的角落里。你若做坏事它就会派雷公来打死,每次打大雷就是天在杀坏人。我们总是不太相信却又不敢胡作非为,吃饭也是小心翼翼地,生怕掉一粒饭在灰坑里,我们看不见而被有雪亮眼睛的老天发现。
农村的男孩子,总是爱捣蛋调皮。看到六七十岁的老人挑水,走路慢腾腾地,水桶一摇一摆地,有些水被洒青石板路上路上湿漉漉的。在爬坡的路段,行走更慢,有些调皮的男孩子爱捣蛋,有的偷偷在水桶里放几颗小石头,有的往水桶里洒树叶杂草,还有更讨厌还往水桶里洒细泥巴,弄得桶里的水脏兮兮的。我的大堂哥就是其中的一个,他和一大堆男孩子一起整过我们村里年纪八十多,膝下只有一个嫁到远方女儿的老人。听说老伴在她年轻时候就死了,由于她俩膝下无子,便把她的老公的哥哥的大儿子填在自己的名下。那大儿子如今也是七个孩子六十几岁的人了,一天自家的活都忙不过来哪有空管她呢。除了田地上的活,家里的活老人能做的还是尽力而为。领养的意义只有她死后有人埋葬而已,水族很少有招上门女婿的习俗。是自家的财产不能流外的意思,其实哪有什么财产,就是几亩田地。所以生姑娘而且还是嫁到远方的就等于没孩子一样。当然,是那个时代。现在交通便利,生活条件好点,就算那几亩地白送人了,有些姑娘还是把父母接到身边赡养的。
那个老人挑水走到两边都是由天然石头竖直而成的城墙的那段路时,我大堂哥用悄悄话叫我堂弟站在最高的城墙上把尿洒饭桶里,被站在旁边的我听到了。我堂弟不干,结果那天他不让我的堂弟跟着他了。我把这事告诉我奶奶,傍晚我们在院子里玩。我爷爷喊我大堂哥的名字,叫他过去有好事跟他讲,我大堂哥美滋滋地跑过去。我爷爷问他今早干了什么好事,还没等他回想起来一大棒子就落在屁股上。回神过来拔腿就跑,只可惜我爷爷老了追不上他。才挨一棒,我们都感觉太便宜他了。因为他恨我们,我们也恨他。他恨我们多嘴多舌,爱打小报告。我们恨他爱欺负我们,每当我和我的妹妹、堂妹们用泥巴做饭玩时。他经过时不是一脚把我们的锅、碗、筷子等所有的用具踢飞,就是往我们的饭菜里吐口水。我们向爷爷奶奶告状也没用,老人跑不赢他,打不到。他还站在高的石头上向爷爷奶奶吐舌头拍屁股,说有本事你们来打呀。他的爸爸我的二伯有时正要教训他时,却被我的奶奶保起来。因为他是我们家的大孙子是我二伯的独生子,他有捣蛋的‘资格’。
这还不是最令人生气的事。最让人受不了气的是砍柴时,看到一根好柴人家正在砍他跑过来说是几天前他就看到了的,是他自己特意留到明天砍的。要是谁砍倒了,他不仅直接把那根柴没收还得赔偿他的损失。说是留到明天那棵树要长得很高大,现在就被砍了要赔三根一样大而且还是同一品种的树。所以每次砍柴时,看到他也在不远处就得大声喊他来确认,几乎每根柴都得到他的允许才能砍。
放牛时,他要我们小的女孩子给大家看牛。那些小的男孩子和他一起去河里摸鱼,摸到了鱼,他把大的放在一个水塘里,等晚上拿回他家去。小的则捡干柴烧烤来吃,只分一丁点鱼尾或鱼头给我们这些看牛的女孩。还说我们没出力,是他好心才分给我们的,换做别人我们只有看着吞口水的分。
秋天到了,果子熟了,庄稼也成熟了,坡上到处都有吃的东西。可是一般都是人家种的,野生的水果早在没成熟前就被大的男孩子干光了。那时候农村穷,生活条件不好,零食那些更不用提了。感觉肚子随时都像一个无底洞,怎么填都填不满,何况肚子里还有专门消化的机器。说起来人的肚子比无底洞深得多,因为它是漏洞,吃进去的还会变成渣物排出来,所以肚子随时都是空的。为了填这个空洞,他叫我们去偷。偷东西,别人抓到了,重性不仅赔钱还被父母毒打;轻性的免不了挨打还要罚饿一顿。那种挨打不是一般的打棒子在屁股上捶几下或者耳朵扭几下就算了,是绳子把两只手反起来绑吊在一棵树上,裤子脱下用细竹根抽打背上,屁股、腿。那力度会控制到不伤骨头但会皮开肉绽火辣辣的痛,还会用钳子夹耳朵。一边夹一边问听到话没有,一边打一边问长记性没有。我的大堂哥就是因为偷了隔壁村的橘子,被我的二伯他的爸爸吊起来打过一次。所以,他不敢上前线,则在后面做指挥官。要是不听他的安排,他就叫大家不要理她,把她家的牛赶到别处去。我家的牛就是大家赶走过一次,牛喜欢跟群,单独放它爱跑又不吃草,糟蹋人家庄稼还会挨骂,人家叫赔钱还骂老人,老人骂孩子看不好牛。他安排跑得快的机灵一点的去偷,一些人当哨兵,一有情况大声地咳一下。一些人专门摘一些人搬运,一听到暗号赶紧隐藏还得想办法全身而退。无论是放哨的、搬运的还是采摘的耳朵眼睛都得灵活,时时刻刻都得观察或听听周围的动静。采摘的动作要又轻又快。想我这种脑子笨跑不快的人只能好好的看牛,但是必须参与他们分‘脏物’,这样会避免回家有人告状,没人笨得告自己的状。我很不喜欢他们偷东西,因为比我小一岁的二妹每次都被他们派前线冲锋,万一被别人抓到我会牵连到我。要是执行任务过程中事情败露了,人家抓到哪个就算哪个,人家根本就不会管谁在策划,也不管你是被谁逼的。
就算人家抓不到,老人有办法查出孩子一天偷东西没有。每到秋季,我们砍柴或者放牛回家,我爸爸都会全身检查个遍。要么检查嘴巴,看看是否有被烤焦的红薯皮小屑夹在牙缝上;要么检查手,闻闻是否有橘子味道,看看指甲上是否有剥橘子留下的残物。但是,我大堂哥也有他独特毁灭证据的方法。要是偷人家橘子吃,就先用一种很臭的野菜搓手十几分钟再去洗,洗干净还得经过他的检查,他说通过了才行。要是他闻到谁的手上还有一点点橘子味,都得再次用那种有味臭的野菜搓搓洗洗、洗洗搓搓,直到他认为好了为止。不过,有一次我二妹那用来搬运橘子的衣服被我爸爸闻出味道来了,俩两供认不讳,还如实交代。被赦免毒打,但是思想教育课是免不了的。
我们都很讨厌我大堂哥,背地里不知道诅咒他被雷劈多少回。可是,他依然安然无恙。我奶奶那些苍天有眼谁做坏事会被雷打死的理论,在脑海里没那么深刻了,但是胆小如鼠的我从来没敢主动做件坏事过。
如今,我已经为人母亲。我不太相信苍天有眼,但我相信事有因果。像我大堂哥这类人,虽没有被雷劈死也是吃过牢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