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肥以来,我大概已经一个月没吃饱过了,今天上了称才发现,我居然瘦了五六斤。
看到一篇文章说:“你有多久没好好吃饭了?”我想,我好像已经很久了,这个样子,每一顿都吃得不认真,近几年来。
从初中开始,在学校永远是零食吃得比饭多,味蕾偏爱垃圾食品,于是泡面成了伴侣,偶尔赶到食堂吃饭,饭菜总是冷的,看见油凝在筷子上,突然感觉反胃和无助。后来开始吃外卖,各种盖浇饭炒面,很香,但冒出来的气都能闻到一大股鸡精味,我经常幻想自己的胃是块原本晶莹剔透的玻璃,正在渐渐被染成焦黄色,暗黑色,但每次还是屈服于鱼香肉丝、宫保鸡丁一类贱东西的香料之下,不仅吃得干干净净,还意犹未尽。罪恶感满满的时候会对自己唾弃: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身体变成一个下水道。
初中毕业后,因为成绩不理想,沉沉浮浮在另一个学校挂名休学。新同学们对我很好,但我比之前孤僻,又因为自己被地沟油养出来的肥胖自卑,每一顿都没怎么动筷子。那些热气腾腾,却实在造型不佳的饭菜经常会让我想起一些牲畜,于是一年不到的时间,我竟然瘦了二十斤。
进入高中后,一个星期的生活费两百,每天和小伙伴吃遍食堂,从一楼到四楼,到超市,到饮料店。我终于感受到了一点点饱腹感,安全感。然而在某个周末,我爸对我日渐圆润的身材实在忍无可忍,勒令我少吃多动,并且生活费减半,惊讶的是,我竟然毫无异议。但同时我又很疑惑,为什么我乖乖地把生活费用来吃了饭,反而错了。
妈妈做饭只会最简单的几个小菜,我吃几口就索然无味了,在家里也只是喝喝汤,就钻进自己的房间,再也不出来。
食欲上的巨大空虚陪伴了我很久。我有时候吃得很饱,但没有一个味道会让我在舌尖留下印象;我有时候什么都不吃,两个小时都订不好外卖。
我想,那个让我心仪的味道,再也不会出现了。
或许是小时候家附近面馆的酸菜米线。汤很浓,葱花很翠绿,洒在酸菜的上面,白嫩的米线泡在碗中央,顺滑弹牙,让人很想酣畅淋漓一气呵成地吃完一大碗,汤都可以喝得一滴不剩。但是我再次去到面馆,油腻的桌面和寡淡的米线,让我很快放下筷子,并且重新审视为什么我以前喜欢吃这个东西。
又或许是广场上排长队的排骨炸鸡。我在爱上热啤酒配冷肉时,也同时和那家店坠入爱河。一大块鸡肉,蘸蒜香甜辣酱,或是蜂蜜芥末酱,还没在嘴里嚼碎就喝一大口啤酒,酒气泡一起混着吞下,我可以吃一整天。但是我加热好啤酒,冻好炸鸡后,我好像突然失了恋,没有原因,就是突然不爱了。
再或许是弗洛里斯的果木烤牛排。七分熟的牛肉,配酥皮法国蜗牛奶油浓汤,清爽可口的水果沙拉,意大利庄园味的红酒。但是我再次走到餐厅外时,我知道,不是它。我怀念的只是让我心安的味道,不是钱买的奢华。
我好像,再也找不到它了。
家里经常没人,我可以一整天都不吃东西,但到了晚上,身体和心中一起涌起的饥饿感简直让我无法忍受,在那个时候,一盘饺子都可以让我热泪盈眶。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变成一个总较劲的人,和自己,和家人,和朋友。 就像,我失去了我想要的味道,也失去了我自己。
对了吧,就是失去了自己。
失去了再一次找到自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