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知秋
96年出生的我从小生活在城市里面,没有经历过物质匮乏的时代,在家乡我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童年时光,小时候过年的情景如今依然历历在目。
小时候过年的年味是最浓郁的,家家户户门前都贴上对联或者“福”字,广场上舞龙的人排成一列,他们光着膀子,只穿一件背心在表演,金红色的长龙随着队伍的移动上下起舞,在绕场一圈之后,领头的人从身后拿出铲子,铲了一瓢正中央炉子里的火,往天空一甩,漫天的火星像密集的流星雨一般簌簌然落下。
过年时天气一般都很冷,而街道上却弥漫着温暖的气息,这份气息来自于生活在这个城市的家庭烧菜做年夜饭的味道,亦或是小伙伴们在小卖部里买来划炮边跑边丢“噼里啪啦”的热闹,还有为了迎接新年在屋顶用烟熏烤香肠挂在阳台散发的淡淡烟熏味,当然最重要的是来自于一家人团聚的喜悦。
记得童年时期每年我的表哥都会来我们家过年,所以小时候的我每到寒假最想的就是表哥从遥远的贵州到我家玩。
舅舅一家人从贵州到我们家要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然后再坐两个多小时的长途汽车,最后还要包个面包车到我们家楼下。傍晚时分爸爸妈妈姥姥姥爷和我就在楼下等着他们,一辆面包车停在离我们不到十米远的地方,舅舅一家人从车上下来,我飞快地朝表哥跑去,和他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晚上大家一起吃年夜饭,粉蒸排骨、姜爆鸭子、肉沫粉丝、酱爆肉、凉拌兔、四季豆等等这些菜被一一端上桌,我和表哥坐在板凳上,望着大圆桌上的饕餮盛宴垂涎欲滴。表哥夹起肉沫粉丝里面的红苕粉丝,一口把粉丝唆进嘴里,瞬间发出“嗯嗯嗯”的啧啧称赞声。而机智的我夹起回锅肉炒胡萝卜里面的一片胡萝卜说道:“胡萝卜,抿抿甜,盼着盼着要过年,过年就得压岁钱,恭喜发财,红包拿来!”然后我就开始向各位长辈讨红包,我妈妈说:“这么快就要红包干什么,吃你的饭!”而舅妈却笑着说:“没事,现在拿是一样的。”于是带头把红包给了我和表哥,有了舅妈起的好头,在场的大人都把红包给了我们两个小朋友。
吃完饭之后大人们看春晚的看春晚,打麻将的打麻将,我和表哥看了一会儿春晚后就进卧室打游戏去了,我们打的是单机游戏——《帝国时代》和《魔兽争霸》,这两款游戏都需要在电脑里面放入光盘下载软件之后才可以打,打游戏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已经晚上10点半了,这时大人们结束了麻将桌上的“战斗”,让我和表哥去南江路吃韩国烧烤。
韩国烧烤是一个个有着帐篷顶的烧烤摊位,摊位旁边竖着一块荧光招牌,招牌上四个大字:“韩国烧烤”。一家人找好位子坐下之后,舅舅说:“老板跟我来两份肥肠,你们想吃什么自己点哦,反正过年回家肥肠我是一定要吃的,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那个时候一年都很难吃到一次。”于是大家开始自己选择食物,我最喜欢吃的是鸭肠和韭菜,而表哥最喜欢吃的是茄子,大家把选好的肉和菜放到烧烤铁架上,刷上油,下面烤得发红的木炭发出“吱”的一声,然后烟就冒了起来。等到鸭肠和韭菜都被烤出了香味,我就把它们夹到碗里,沾上胡椒粉和辣椒粉混合在一起的调料,吃到嘴里那叫一个香。大家有说有笑地吃着,我的表叔要来了啤酒,举起酒杯和我舅舅划拳,烧烤架上烟雾弥漫,浓浓的香味温暖了寒冬的除夕夜。
快到0点前的几分钟,南江路夜空上的烟花就炸开了锅,我们一家人吃完了烧烤就向河滩的方向走去,我和表哥在如雷贯耳的烟花爆竹声中堵着耳朵前行,沿着南江路的阶梯下到河滩上,那里是放烟花和看烟花最好的地方。在平时我一般写作文都是以“今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开头,以“这真是开心的一天”结尾,但在后来写寒假作文的时候我破天荒的用起了排比句,我写道:新年夜空中的烟花有的像飞舞的精灵,有的像绽放的鲜艳花朵,有的像天空美丽的笑脸。
人们放的烟花有的是拿在手上一小根一小根的仙女棒;有些烟花则是一根长棍,可以对着天空开炮,一声巨响,烟花从长棍里喷涌而出,在天空绽开;还有一种是“咻咻咻”飞快发射的冲天炮。我在河滩上还遇见了同学路知仪和她爸爸,她们正在放一种一根短棍下面挂一个像小灯笼一样的球的鞭炮,点燃之后还可以像风火轮一样甩起来。
今年为了保护环境,再也看不到烟花了,对现在的我而言,缺少的不仅仅是除夕夜零点前烟花爆竹响彻云霄的热闹,小时候的我最盼望来我家过年的表哥,已经快十年没来我家过年了,当初一见面就亲密无间、无话不说和不见面就聊QQ、通电话的我们如今渐渐生疏了起来。离家的行囊重重地担在肩上,多年以后回到故乡,故乡却已不复当年模样。曾经每年过年我们都会在韩国烧烤的摊位里面一边吃烧烤一边等着新一年的到来,现在卖韩国烧烤的一条街已经变成了商业气息十足的所谓“黄金地段”,而广场上舞龙的手艺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们在怀念儿时过年浓浓的年味时一般都会和现在过年寡淡的年味相对比,虽然我也时常感叹儿时的年味如今已经索然无味,但我觉得只要我们还记得儿时过年的个中画面,能想起当时都是哪些人陪我们一起过年,当我们记忆的海绵吮吸到这些美好的回忆时,我们就是幸福快乐的。
儿时的年味我们已经回不去,但我会把这些年味深藏进我内心深处最干净的地方,带着它度过往后余生的每一个春秋冬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