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雨季过去时,我会迎着阳光说,雨季不再来。——三毛
我爱阳光,爱它敷在我的脸上,晒得痒痒烫烫的感觉,但更爱雨季,爱它一点一滴敲在绿色的灵魂上,溅起生命与生命狭路相逢的惊喜,也爱你们,在雨里相逢又告别的你们,来时带着云层里潮湿的气息,去时又带着脚步里扬起的泥土的芬芳。
彼时的她,站在九岁的绿色草坪上,雨直直地砸了下来,让人猝不及防,她攥紧我的手跑过大半个操场回到教学楼,笑着告诉我喜欢淋雨的都是坏孩子,而我们要一直都是好孩子。我看到她稚嫩的脸上凹下两个可爱的坑,那是可以将力度转化的小怪兽,我想总有一天我要用手指戳破它们。
2012年的最后一天,雨水密密匝匝地倾泻下来,我和她就这样举着伞站在放学后的校门口,将伞斜上一个角度仰望灰色调的天空,雨就是从那上面漏下来,又冰凉地飘落到脸上。玛雅人的预言说那一天将会是世界末日,我们站在那一年的尾巴上,露出了不属于那个年纪的严肃面容,认真而紧张,一直在等昏天黑地山崩地裂的时刻,然后手拉手一起没命地奔跑。但是末日没有到来,雨水仍以它贯有的速度与姿态下降,世界和平,我们还能手拉手,走过好多雨水漫灌的季节。
江南小镇,冬雪初霁后的老校区,铅云堆在空中,暗流涌动积蓄着静谧而庞大的力量。雨水以另一种形式凝结成零度以下的感动,我们仍旧拥有温情可以取暖。积雪尚未消融,将枯黄的草坪掩盖起苍凉的一面。我和她走出长长的一串纯白脚印,身后的沐背着书包跑上来,唱起“这是一首简单的小情歌,唱着我们心中的白鸽”,她闻声回头,弯腰捧起一堆雪揉成球追着沐跑起来,随后雪球在他书包上溅散开来,迸出一片亮白,如璀璨的记忆,轰然四射,他歌中的白鸽带着我们的年轻冲上天际,我们如此无忧且自由。一直到多年以后的今天,也发觉再没一个冬天,能抵过彼时彼刻。
那时隐约觉得,我们还能相亲相爱好多年。
只是多年以后一个雨水漫灌的傍晚,我打着伞走在放学路上,看见她坐上了一个头发染着奇怪颜色的人的车,任凭雨水肆意侵袭全身。车开得好快,鸣笛声划破灰蒙蒙的天,雨从那里漏出来,焦躁地敲着我的伞。于是她就这样,消失在了我天蓝色伞下的世界。
百中的夏天香樟树撑开一片绿荫,雨季来临时水滴像是可以填满所有罅隙,摇摇晃晃滴滴答答地琳琅一整个树下的世界,沐就是站在这样的一个地方,等我站到他面前,然后将伞移到我们中间,肩并着肩走向湿漉漉的道路深处。雨滴降落到伞上,像是时光脉络里亮银的流动,哗哗作响,分不清是笑声,还是被雨稀释的哭声。我只知道,我们都在想念一个人。
我想如今的她,已度过最深的夜,化过最浓的妆,喝过最烈的酒,如今的沐,也以我无法预料的模样在未知的远方过着这样那样的生活。而我仍旧紧紧握着手中的笔,不停地写些关于来来往往的路过我生命的旅人故事。
雨季一年年来临,又一年年带走一些人随即消逝,阳光会重新普照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我们也将在彼此看不到的岁月里,闪烁着年轻的光辉,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