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艾丽丝!今天在食堂看到你了,你就在我后面,但我不知道。打完饭,端着盘子一转,你已经在跟打饭阿姨说选什么菜了。那时,我又不能停在那里,只能借着拿筷子,死死地盯你一眼,其实我手里已经拿了筷子。今天,你穿着丝质的衬衫,白底印着荷叶荷花,下摆束在深蓝牛仔裤里。那牛仔裤,高腰,显得你的腰特别细软,脚上穿着短帮的康威,黑色,裸着白皙的脚踝,袅袅婷婷,一如既往地清丽。
艾丽丝,你真会打扮呀,当然,前提是你懂得自己,懂得审美,恰巧你又有时间和金钱。很多女孩,其他都不缺,缺的是审美,而审美,才是真正的奢侈品。艾丽丝,你为什么不撒点香水呢?这样,即使你在周围,我也能闻香识你,而不必转身惊喜慌乱去思考机不可失但危险重重的悲喜交加。
我端着盘子去北面的圆桌,放下后没落座就急急地寻你。近百人,或站或坐,或停或走,人来人往,吵吵闹闹,几遍扫去,不见你的身影,恍然间,我竟然觉得你是在故意躲避我。突然,我看到你了,你在打汤,我低下头去吃,装模作样,但立刻就抬起头来看你,你端着盘子去中间的一桌。我不能一直盯着你看,只能先看别处,然后立刻看向你。
上个星期天,我花了两百元去把摩托车修好了,但今天一开,发不着,而修理店,忽然清空了。这家店的小伙子,在这已经有十多年了,应该不是为了逃避我。你说,这奇不奇?他老婆之前一直在店里,修车时不在,我问他,他说回老家带孩子了,带孩子不能指望老人。我下班一直经过他的店面,他的老婆经常看到。她高而瘦,身材跟你差不多,还很喜欢穿黑色的打底裤或者黑色的丝袜,性感得很,但是,烟火气重,毫无美感。
今天除了工作,就在想着给你讲点东西。这些,在你是故事,在我是小说,不冲突的。但说些什么好呢?跟你讲故事,又不能瞎编,你的胃口高得很,挑剔起来,我仅有的一点机会,就没了,所以我得小心些。好吧,我就给你讲个真实的事吧。
我之前认识一个小姑娘,大学毕业后,做了邻镇实验小学的语文老师。人除了高点,谈不上瘦,谈不上面目清秀,很普通的一个女孩。她说她父亲早逝,跟母亲一起过,有一个哥哥,在浙江S城工作成家,而她母女还是在苏州H小镇,估计以后也不会回到故乡S城了。她高中时就很努力,很懂事,整天紧张得要命,像惊弓之鸟,生怕成绩不足以考上好一点的大学。高考后被Y大学的档案系录取,她不甘心,大一常常问我该怎么办。我说你这样问我,早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她就申请转师范专业,要将来做个语文老师。那一年,她的学业加了一倍,因为转专业要考试的。我知道,她肯定能考过。这个社会,无论你资质条件如何,只要你努力专注坚持,一个中等的目标还是不难实现的,就像她,不够聪明,但足够努力,最后还是将就考上了Y大学冷门的系科,而Y大学,只能算一本里的稍微周整点的学校。
大一的一年,她几次来找我,大多是诉说着她的辛苦和坚持的无以为继,我也知道她的不易,就听着她说,等她倾诉完——她其实来不是要我的建议和安慰,她只是累,又心里憋得要窒息。那她为什么不找其他人倾诉呢?
大二顺利转了系科,前程明了,生活学习步入正轨,她轻松了许多,以她高中以来额头上的痘痘雀斑平复减少为证。大二下学期,她还和一个苏州本地的男孩谈上了恋爱。那个男孩我也认识,属于黑又硬的,脾气冲,家里开了个小厂,也许有钱的家伙在普通人面前,情商都堪忧吧。我开玩笑说她是不是看上人家钱了,她说哪有,他只是一直在追她,矢志不渝,她觉得他脾气不好,而且还要好好学习,但禁不住自己的怜悯心作祟,就从了。她还说在她看来,他就是小孩子。天啦,母爱泛滥呀,不知道艾丽丝你,对你的老公,有没有这种情绪,我看有。因为你那老公,斯斯文文的,就是一个技术男。嘿,如果能知道你老公更多的底细就好了,例如家里有没有钱,性格爱好等。我只知道那个夏天,坐在你的奔驰车里顺路去大润发,问了你,很唐突,你才说他在上海工作,每天都乘高铁来回。不知道你是否记得,好多年了,遥远得好像你我现在都是老人了。那天,我好像还问了你奔驰车的价位性能,还说自己正要换车,也想换奔驰。你听了不置可否,心里估计在笑吧。可是,你看,你现在还是开着奔驰,我换车了,但换的还是丰田。那天下午两点多,我从你的奔驰车下来,烈阳下无所事事的热浪顿时围住我痛揍,我往大润发门口逃,那里就有冷气迎宾。可我走得很慢,约莫着你往前开了,就站住立刻转身,看你车子的后背。哎,你我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即使我知道,你在那个世界,过得也好不到哪里去。
写这封信的时候,我正在五楼的办公室值班,夜色清冽,五月的银杏树叶在耳鬓厮磨。晚安,艾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