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母亲4岁那年,她的母亲去世了,原因她从未提起过,或许是连她自己也不曾知晓。
隔了一年,外公再娶了媳妇,母亲有了后妈。
她年幼,不记事,对自己的亲身母亲没什么映像,这算不上是什么悲伤的故事,那个年代比这惨的大有人在,后娘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后妈的名字她也是不知晓的,只是从同院人每日的喊声中大约推断出是“云翠”的字音。大概不是亲身的妈,两人之间始终存在某种莫名的隔阂。
外公是村里唯一的木匠,那个年代,谁家都免不了要打些桌子椅子,所以外公很受人尊敬。
毕竟那是唯一的木匠。
所以在同院子的人还在吃混着红薯的米饭时,我的母亲就已经吃猪头肉吃到腻味了。
她时常会把多余的猪肉赠送给隔壁的几乎人家,对于这种事情外公也不作计较。
外公是木匠不种地,外婆干不了农活,在家里养猪。
在那种普通人家一年到头也只吃的上一顿肉的年代里,母亲算的上是出生在大户人家了。
母亲7岁的时候接手了后妈的所有工作,每天在朝晖中与同村的孩子一起背着半人高的竹篓到山山捡柴,回来后为全家人准备午饭,下午的时候便出去放牛。
而后妈呢,开始种地。
日子越发的宽裕了。
母亲8岁,到了上学的年纪了。同村的女孩子是没有这种机会,只有母亲生在了木匠家里,还难得有这种优越的待遇。
母亲上了小学,直到她三年级的时候辍学了。
辍学的原因很简单,她弟弟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了。
尽管家中宽裕,缩衣节食也能勉强支撑起两个孩子的学费,但是在外公看来让母亲一个女孩上了三年的学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女孩子上学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在浪费他血汗钱。
村里大多数的人是这样想的,而像母亲这样的女孩子们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她们最大的愿望是在闲下来的时候,和朋友一起玩泥巴,扔沙包,仅此而已。
待我母亲长到18岁,她依然在割草放牛,唯一不同的是她要出嫁了。
不知道新郎是谁,不知道确切的日子。
但唯一确定的是她该出嫁了。
来提亲的媒婆每日晚上挤满了院子,盛装空前。母亲年轻的时候不算漂亮,这么多年过去木匠也越来越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职业,但是这么多年积累的家业也吸引不少的年轻男子。
外公三挑四选,总是想选出最好的那户人家。
按照以前“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包办婚姻,母亲应当会嫁进村里最有家底的那户人家。
可是,母亲违背的外公旨意。
她嫁到隔壁村最穷的一户。
而隔壁村是整个镇最穷的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