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路上,像一艘小舟,颠簸在茫茫的海上,看不见陆地,看不见希望,满目都是蓝色的汪洋。
在生存和理想的天枰上,现实像一个个巨浪,击碎了浪漫,蹂躏着想像,所以,我不谈理想,只因努力挣扎在奋进的路上。
苍茫大地,春寒无限,无数人奔波在归乡的路上,虽然疲惫,但团聚的喜悦,早早刻在沧桑的脸上!我走了,坐在离开家的车上,别人离家越来越近了,我却离家越来越远!车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飘逸几片雪花,风,席卷着落叶,在乡村的原野上飞舞,枯黄被冻僵了,散落在冬眠的地上。
2004年正月初二,山东郯城,那是一个幸运或者不幸的日子。幸运的是,我竭尽全力,操纵着负载一百五十吨的特种车辆,躲过了横穿公路的老人,那刺耳的刹车声,那生死的一瞬间,自私在良知面前黯然失色,我将生的希望留给了白发苍苍;在巨大的惯性下,车侧翻了!
那是一个特别寒冷的夜晚,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中,我蜷缩在冰冷的车上。凛冽的北风,从车体破裂的缝隙里,钻了进来,像一柄利刃,折磨着忧郁的游子。
生活就是这样,它总是在你最无助,最潦倒的时候,和别人对比。车外,灯光灿烂,温暖的家中,其乐融融,酒美菜香。而我只能在寒冷的车中,钻进冰凉的被褥,品尝孤独的滋味!
在路上,在离家千里的路上,如同你出门时,慈祥的母亲,交给你了两个相同的包裹,叫做先苦后甜。一个塞满了失意,艰难;一个却是幸福膨胀,溢得一塌糊涂。
2013年,青海海西,永探铁矿,海拔四千六百米,三个月的连续出车,每天工作近二十小时,身心剧疲,大家都认为,生活就是痛苦的化名。每天都有坚持不下,退缩的司机回内地。
又是一个疲惫却不美丽的黄昏,推门,简易房内,床铺干净整洁,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地板砖搭得餐桌上,芳香的玉米粥,精致的小菜,妻来了,在这环境极其恶劣的地方,幸福总是来得太突然!分别数月,异地相逢,团聚的喜悦犹如加糖的蜂蜜,甜上加甜了!
在路上,有时在梦中,自己又成了追风的少年,拿着一叶纸飞机,或窄长的布头,在原野上尽情的奔跑。也许,生命就是一个追梦的过程,风平浪静固然令人神往,但波澜起伏的人生经历,才更加丰富多彩!
2006年,河北沧州,凌晨四点,京福高速,冷藏货运,河北坝上到福建厦门。多年的奔波,总能接触许多的货主,有一次,一个辽宁的老板跟车押运,他好奇的问我,为什么副驾驶在卧铺休息时,总是头挨着驾驶席的身后。我笑着说,别看这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关键时候可以救命。因为,无论,任何驾驶员在紧要关头,都会避让左侧撞击。而我,就是这样的幸存者!
从风景秀美的坝上出来,一路向南,车流不多的101国道上,栽种了无数的鲜花,四川籍司机小王,一会儿一停,采了许多灿烂的菊花,放在驾驶室里。边开边唱,惬意无比。
凌晨四点,将近冀鲁省界,小王一声尖叫,将我从卧铺中惊醒,抬起头,见一辆货车停在高速上,无处避让,然后,剧烈的撞击,昏迷。影视剧中的车祸场景,都是导演刻意的加工和演员夸张的表演,真实生活中的车祸不过是极短的瞬间,看见前面车尾,没有思考,也来不及恐惧,只有撞击后的昏迷不醒。冥冥之中,也许,另一处的报名时刻未到,昏昏沉沉中,被小王喊醒,这小子命大,安全带救了他一命,两车相撞时,惯性下,安全带把他拽回到卧铺上。鞋也不见了,为了避免二次伤害,赤脚从破碎的前挡风玻璃里,爬了出来,坐在高速栏杆外。
冷冷晨风里,恍如隔世中,一束鲜艳夺目的黄菊,在支离破碎的车中,瑟瑟发抖!
中国的高速公路网,四通八达,通车里程世界第一。无数条公路从首都等大城市辐射出来,高速,国道,省道,直至县道。无数的大货车司机,奔波在这些路上,物流市场的低迷,高速通行费上涨,运费的下降,让许多车主,辞退了司机,带着妻儿,辛苦的奔忙。
当你自驾游的时候,在服务区里,可曾发现从大货驾驶室里,冒出的缕缕炊烟,这是一个“在路上”的群体。
当你在千里冰霜的北国,品尝着海南的水果时;当你在牧歌悠扬的内蒙,夹起湛江的鲜虾时,可曾想过它们的来历。
那些无数个风霜雨雪夜晚,那些永无止境的公路标牌。他们虽然不是为这个社会贡献最多的人,但,却像蚂蚁搬家样的让物品顺畅流通;没有他们,你淘了宝,却收不到任何东西;他们是被遗忘的人,他们从未出现在媒体,如今的电视,已被嬉笑恶搞笼罩。他们,偶尔出现在镜头前面,也是为了迎合宣传他人的需要,他们没理由从正面出场,痛苦的呻吟,正确的施救,他们一直是反面的教材,新闻结尾:一定要严查货车超载。请问,如果不适超,运价上涨,又得从老百姓本已羞涩的钱包里多花多少钱?
2015年,新疆库尔勒,国道314,车轮滚滚,戈壁雪山,青疆省界,荷枪实弹。前方三百公里,库车;前方五百公里,阿克苏;暴乱曾发区域,但昨日之事犹在耳,车未曾停歇。这些路上的人,他们也有家,他们也有年青的妻子,他们也有幼小的孩子,他们也有苍老的双亲,他们却没有团聚的时间,每年除夕,高速大赦,又有多少人,为了生活,含泪在每年一次的佳节之
夜,默默离去!刘欢的(在路上):那一天,我不得已上路,为了不安份的心,为自尊的生存,为自我的证明,路上的心酸,已融进我的眼睛,心灵的困境,已化作我的坚定。在路上,用我心灵的呼唤,在路上,只为陪着我的人。在路上,是我生命的远行,在路上,只为温暖我的人。